甚至,就在龙中堂仰面观望的瞬间,有的长箭势大力沉,从他头顶上空呼啸而过,有的长箭却已到强弩之末,飞行之势骤缓,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挟着咻咻的利刃破空声径直扎向地面。
一只只尖锐的箭头被明亮的日头照得寒光四射,好像冰雹骤降,又似银河倒落,气势汹汹,铺天盖地,瞬间便把龙中堂和范承宗乃至整座院落笼罩其中。
龙中堂大吃一惊,早把出城之事抛于脑后,一个箭步扑到范承宗身边,不等范承宗反应过来,一把揽在怀里,顺势跃到数步远外的走廊下面。
就在他双脚刚刚落地的瞬间,只听头顶上方和身后院中好像雨打芭蕉似的,几乎同时发出“噼里啪啦叮叮当当”的一阵疾响,头顶上便随着响声扑簌簌的腾起阵阵灰尘。
他急忙抬头望去,只见走廊顶上好像铺了一层钉板似的露出数十支射穿房顶的长箭。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幸亏房顶全是木板做的,若是用茅草搭建的寻常民居,只怕这些箭已经透顶而入,刺在身上。
暗自庆幸中,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范承宗,这才发现,范承宗还被他紧紧揽在怀中,不由面红耳赤,急忙把范承宗平稳放下,故作感慨地打破尴尬道:“好险,好险。”
“谢谢你,中堂。”
范承宗却并不像龙中堂那么紧张局促,轻轻致谢一声,看也不看龙中堂一眼,转身看向院中。
龙中堂眼见范承宗如此泰然自若,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随着范承宗转过身来,正欲查看那个悬在半空的黑洞,却见黑洞下面的地面上,好像突然长起一片纤细的竹笋似的,密密麻麻地插满了一根根的雕翎箭。
他不禁又是一阵后怕,心想:如此凶险之地,还是赶紧离开为妙,不过,若能带着宗儿一道离开,此处也就再无牵挂。
思忖之中,他急忙看向范承宗,却见范承宗正怅然而立,翘首远望门外。
他不由一阵忐忑不安,左右为难地暗暗合计:看其神色,似乎对守城众人颇为牵挂,即便劝说,也不见得能随我离去。她当初曾经舍命救我,在她危急之时,我若舍她而去,似乎有些薄情寡义;可我若留在此地助她守城,凭我这微末之力能不能派上用场不说,蕊儿和烟儿也正在巫山上亟待救援啊。
一时间,他忽觉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范承宗瘦肖的双肩,又看看数尺外的黑洞,正犹豫不决地合计着要不要好言相劝,忽听凄厉的号角声又再次响起。
他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仰望天空,心想:第二波长箭转瞬即到,不能再耽搁了。
着急之中,他忽然急中生智,手臂伸出,疾如闪电,刷刷两下,轻轻点住范承宗左右两侧的犊鼻穴——犊鼻穴位于人们左右两膝部的髌骨与韧带外侧的凹陷中,控制着膝关节的伸缩自如。
范承宗猝不及防,只觉腿弯一麻,双腿再难活动半分,而膝盖以上却活动如常,急忙转身回头,惊愕看向龙中堂。
龙中堂歉然一笑:“对不起,宗儿,不能把你留下。”
范承宗芳心骤跳,好像蓦地落入热乎乎的蜜水中,从里到外浸透甜蜜,一抹微笑瞬间驱散满面愁容,可两只大大的美目里却滚出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别傻了中堂。纵然把我带走,我还要回来,何苦呢?”
可是,就在范承宗凄然恳求中,咻咻的长箭破空声已再次响在他们耳边——转瞬间,走廊顶上和院中地上便又雨打芭蕉般的增加了数十上百支雕翎箭。
可就在这波长箭降临的同时,一阵优美动听的笛声,悠悠扬扬,轻轻柔柔,却又非常清晰地在院中回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