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北溟学院的正式弟子,距雪姬所设想的,北溟洬由此历练些世情百态的可能,仍然遥遥无期。事实上,他连授课长老的名字也没打算记住一位,反正有温卿在,他只消跟紧了那一抹雪色身影,定时定点,一日日过得挺紧凑。

    即使在演练中,北溟洬也没有机会与别的妖怪上演一出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的剧目,只因他的对手从来只有温卿。

    学院内对抗动真格,结界护持下小妖怪不会真伤了性命,但一场对抗后轻则鼻青脸肿,重的断胳膊断腿常有,亏得是妖怪们恢复力强悍,纵使买不起伤药的,硬捱几日,普通外伤大都能够痊愈。

    温卿刻意压制修为,每日例行缠斗,没有给北溟洬造成任何伤处,但同时又让北溟洬的实战能力迅速飞升。反倒有一次他自己避之不及,北溟洬也不曾收手,散发淡淡金芒的血色竟滴落在演武台上。北溟洬这才想到向雪姬传讯,询问有没有可以改变血液颜色的法子。

    他有镜合期的神识,虽不用灵力,普通妖怪倒还伤不到他,只是有备无患。

    雪姬却是早有准备了,不过丹药还需调试,只说尽快送来。末了,雪姬又问他温卿伤势。

    这倒将北溟洬问住。

    他那一剑扎得不浅,可温卿面不改色,也不曾听见喊疼,演练完照常送他去长风岛,所以北溟洬猜想或是不重罢?

    再后来,就给雪姬支到隔壁屋子查看温卿伤况。

    他到温卿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应许后走进,见温卿身前有一盆血水,他正侧身坐在小榻上,一半衣衫挂在左肩,左手执着玉瓶,艰难地往后去够自己背部右肩的伤口。

    许是清洗伤口时右肩有所牵扯,此时伤口裂开,又有鲜血渗出。

    北溟洬下午伤他时倒不觉,此时却感到那血色有些刺眼,心道若有下次,他当竭力收手,再不轻易伤他。

    他向温卿走近,接过伤药,避免他接触到自个儿指尖的温度,仔细上了药,再将玄蚕丝所织就的布条小心地覆在伤口。

    “其实……”北溟洬想让温卿不必总是让着他,因为温卿根本伤不到他,但这等话是不好说的。

    而况纵使日夜相伴,温卿于他仍旧太过陌生,他也过于不擅言辞。

    然而温卿先道,“无妨。”伤势无妨。

    北溟洬便不知晓再要说些什么。

    彼此相顾无言,温卿看他一副欲言又止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模样,又不时去望那伤口,神情惆怅,想是仍然担忧自己伤势。他心中有所动容,抬手要抚向北溟洬发顶,却给小妖怪一退,躲了开去。

    “……”

    于是彼此又陷入沉默,好些时候,温卿轻轻一叹,掩去眼中些微失落,“去睡吧。”

    北溟洬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又想起来,回头看他,“明日去学院之前,我再为你上药。”

    温卿也点头,待他离开,挥了挥手,几只斑斓的螺壳轻盈盈覆去夜明珠上,将一室辉光隐下。

    此后,北溟洬果然没再伤过温卿,再难收的手,他一定将它收住。他每日上午在学院受课,下午有温卿陪他对练,再晚些时候,便去长风岛癸字十九号洞府门口,还是温卿教他,百家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