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洬洬……你真好。”锦缎吃饱喝足,不忘夸一夸投喂自己的妖怪。经温卿作比,化形的他倒不是姿容清绝那一等,惟是眼神清亮,又爱笑。一笑起来,江河日月全失了颜色。

    北溟洬看呆了一瞬,却又惋惜:光是夸他好了,又不亲。

    他折回身继续开带子,错觉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但隐隐约约的失落愈发明显,或许是因为应该要说清楚的事情总不曾说到罢,忍得难受。

    而他专注于手中的食材,自然不曾留意,在他身后,锦缎餍足地蜷在椅子上,衣袍下一段蛟尾,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荡。而锦缎瞧向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却不乏幽深晦暗。

    待所有餐碟一扫而空,锦缎便回房歇下。北溟洬独自在厨下清理,苦恼地思索该要如何开口。

    看起来锦缎对他的身份并未起疑,或许是那日上药时关心则乱,不曾留意;或许是因为伤口结痂,颜色已经不那么明显了:若果真是这样,北溟洬便不想说秘密,麻烦。

    可他又担心哪天锦缎福至心灵,忽然想起来这一茬,或者更糟糕一些,他自己没注意,又给暴露。届时,他可未必有解释的机会。

    倒是今日,锦缎看起来心情很好,想必不容易生气。

    罢了,还是说罢,不然他就得一直为这事烦心。就连修炼的时候,锦缎生气的模样也常在紫府中浮现,控诉他是个骗子!

    北溟洬进入锦缎房中时,蛟妖已彻底化作原形,颀长流畅的身形歪歪扭扭地缠住一只绣罗枕,圆润的肚子朝上挺着,蓝白相间的鳞片泛出或金或银的光泽,十分漂亮。

    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放在锦缎的肚子上,力道极轻缓地按揉。蛟妖似乎正在走神,察觉到自己的弱点被按在其他妖怪手下,一瞬间惊醒,身子迅疾后退,却又立刻发现是北溟洬,于是放松下来,舍了绣罗枕,蛟尾缠到北溟洬腰间,脑袋也搁到北溟洬肩上,昏沉沉地要睡。

    北溟洬是真不能放他睡了。

    他抚着锦缎如冰似玉的蛟角,有些疑惑,锦缎的体温似乎比其他妖怪更为冰寒,但他毕竟没碰过其他妖怪,究竟是不是锦缎更要冰寒一些,也不得实证。遂压下此事不提。

    “锦缎……我有事和你商量,是要紧事情,说完了你再睡。”

    锦缎垂眼掩过一丝诧异,换了个方向缠他,却仍旧闭着眼睛,“不说了,我困。”

    “……”

    北溟洬差不离给他一句话噎死。

    他今日一鼓作气,说是一定要说的,哪儿容得锦缎再睡。于是也不待锦缎答应,自顾自往下说,“我本不是蛟妖。”

    在北溟洬身上翘尾巴尖儿悠然地晃来晃去的锦缎,有片刻发僵。“嗯?”

    北溟洬将那句话又重复一遍。

    这回,蛟身解开了缠绕他的姿态,退后一些,两只冰蓝色的竖瞳与他的脸相距二尺间隔,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不是蛟妖,那又是什么?”

    北溟洬摇头,他不知道。

    锦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混血的妖怪有些已经很难辨认种族,血脉掺杂太甚,原形也千奇百怪地丑陋。所以锦缎以为他说不知道,是不知道自己算什么妖怪,却没想到他可能连妖怪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