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简单的传旨,自然毋须他这个兵部左侍郎、实际上的兵部一把手亲自前往跑腿,可若是能够趁机观察右屯卫的士气、布置,等闲却是难以胜任,唯有他出马才好。

      李承乾知他意思,而此举也颇合自己心意,颔首道:“那就劳烦崔侍郎跑一趟,定要小心。”

      叛军如今尽皆涌入长安城,即便城外还有,也不过是散兵游勇,不可能前去玄武门外生事。故而太子叮嘱这一句“小心”,到底是让小心什么,崔敦礼也心知肚明。

      “多谢殿下,微臣省得。”

      太子当即命东宫属官拿出太子印信,交予崔敦礼。崔敦礼躬身一礼,大步离开。

      太极殿内一片忙碌,不断有宫外的消息送来,李道宗、马周两人协助太子归纳消息,然后予以讨论,做出决策。

      听闻大战之起因乃是叛军在城内纵火掳掠,倒是阖城军民陷入恐慌、紧张,这才一触而发,李承乾忿然道:“此国贼也!自高祖立国,定都长安,乃至父皇登基,二十年来夙兴夜寐、呕心沥血,方才造就如今之盛世锦绣,使得长安成为当世第一雄城!如今叛军纵火掳掠,必然损伤帝国根基,更有无数百姓商贾遭受屠戮,生灵涂炭,真真千刀万剐亦难赎其罪!”

      为了避免大战波及阖城百姓,东宫宁愿放弃城墙这第一道防线,并未步步为营予以抵挡杀伤,任凭叛军轻易入城,希望能够将这场兵变的规模控制下来,更将战场约束在皇城附近。

      孰料关陇门阀对于叛军根本毫无约束,任其恣意放纵、奸淫掳掠,实在是罪无可恕!

      萧瑀在一旁谏言道:“叛军此举,可谓倒行逆施、天怒人怨!殿下应即刻颁布诏书,痛斥其罪,兵命人散发于城内各处,扰乱敌军士气。”

      关陇再是糊涂,也未必就会纵兵掳掠,此举实在是太过愚蠢,几乎等于将阖城军民都推到东宫一方,使得除去他们嫡系之外的所有人都深恶痛绝。不过眼下到底是不是关陇那些个老不死的授意,已然无足轻重,既然事情做了,那么责任自然要关陇各家来背,趁机将罪名给坐实了,愈发能够得到阖城军民的排斥与敌视,这对东宫自然大有好处。

      乱起军心、动摇士气,这本就是战场上最为奏效的手段,用好了,甚至堪比千军万马。

      李承乾欣然道:“正该如此!”

      命人当即起草诏书,与萧瑀等人一番修饰之后,加盖太子玺印,命人拓印多份,分别散布至长安各处里坊,以此将叛军的罪名坐实,引起阖城军民的敌忾之心。

      又有人来报:“殿下,许敬宗派人传信,书院千余学子冒雪前行,已然抵达铸造局,并且就地打开库房分发兵器军械,与进攻之叛军展开激战,已然击溃数次叛军冲锋。并且说,只要书院学子尚余一人,铸造局便不会沦陷!”

      “好!”

      萧瑀赞道:“这个许延族平素德行有亏、贪婪敛财,吾素来不耻。却不想这等紧要时候有这般铮铮风骨,更难得胸有谋略,能够率领学子抵御强敌!若非此间无酒,当浮一大白!”

      一旁的马周便笑着道:“许延族其人……有无谋略、风骨,且不评说,但是书院之中譬如岑长倩、辛茂将、欧阳通等人,皆乃一时俊杰,道一句年青俊彦绝不为过。这些学子才华斐然,有勇有谋,尚在读书阶段便被委以各种事务,领袖书院千余学子,颇有建树。”

      局势紧迫、大敌当前,即便置身在这太极殿内,依旧隐隐听闻宫外震天的喊杀之声,但马周神情轻松、谈笑自若,一股强大的自信瞬间便感染了身边诸人。

      且居于此间大家一同运筹帷幄,局势并未如想象那般艰难,心情便都放松了一些。

      尤其他这话说的风趣,明面上赞誉岑长倩、辛茂将、欧阳通等人才干卓著,实则是在指明许敬宗不仅未必是眼下铸造局当中的领袖,且说不定已经被岑长倩等人给“裹挟”起来,根本就说不算,只能当个傀儡……

      众人便都笑了起来,萧瑀唏嘘道:“若非再无他法,又岂能让书院学子赤膊上阵、与敌厮杀呢?这书院之内的学子各个聪慧伶俐、才华横溢,假以时日,定能担当大任,成为帝国的中流砥柱!若是此时哪怕折损一个,都是帝国莫大之损失!关陇各家此次兵变,实乃帝国千古罪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