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怒道:“玄武门那是何等险要之所在?平素就算飞过去一只鸟,都要使得守城军卒严阵以待,他柴哲威居然悍然纵火烧毁帐册,不仅无视朝廷之法度,更将玄武门之安危视若等闲,使得整个长安城都震荡不休,简直该死!”

      从皇帝口中说出“该死”这样的话语,那就代表事态的严重程度已经无以复加……

      李绩想了想,道:“陛下息怒。左屯卫军营之中失火,柴哲威的确在责难逃。不过太子殿下的信笺之中也已说明,并未有任何人证物证能够佐证是柴哲威故意纵火……虽然失火乃是事实,但是故意与无意,期间却天差地别。微臣以为,还是应当等朝廷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出台之后,再讨论对柴哲威之处罚不迟。”

      李二陛下心想哪那么多的巧合?前脚朝廷派人去稽查账册,结果账册未等稽查完毕就失了火,一把火将所有的账册烧得干干净净,半点证据都没留下……

      心中忽然一动,扭头蹙眉看向李绩。

      四目相对,李绩微微颔首。

      李二陛下眉心越蹙越深,若有所思……

      大帐里安静下来。

      良久,李二陛下方才婆娑着茶杯,缓缓说道:“懋功之言在理,是朕有些冲动了。朝堂之上,牵涉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影响深远,是应该稳妥为上,不能急于处置。登善替朕草拟一份书信,叮嘱太子不可动摇长安之稳定,要仔细调查左屯卫失火一案,不得鲁莽疏忽。”

      “登善”是诸遂良的字,诸遂良被李二陛下带在身边来到辽东,更多是被当作一个行军书记……

      “诺。”

      诸遂良赶紧应下,然后立即起身,来到一侧的书案前研磨铺纸,执笔一挥而就。

      这样一份书信,其中之火候意味,对于才华卓绝的诸遂良来说自然毫无难度……

      然后吹干墨迹,交给李二陛下御览。

      李二陛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信中既有敲打之意,让太子莫要依仗监国之权便骄纵恣意,亦有暗中提点不得贸然处置柴哲威,致使长安局势动荡、进而影响整个关中……

      看过之后,略微颔首,便加盖了印玺,又让诸遂良将信笺仔细装入一个新的信封之中,以火漆封口,在火漆尚未冷却凝固之时又加盖了一个御用的印鉴,使得火漆之上有了完整的图形,防止被人偷看。

      然后诸遂良将信封拿出去,交由军中快马,火速送返长安。

      中军帐内,众降临尽皆褪去,唯有李绩被李二陛下留了下来。

      内侍重新沏了一壶茶,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便躬身告退,站在大帐门外,严防有人偷听。

      李二陛下拈起茶杯呷了一口,品味了一下茶水的回甘,这才说道:“懋功的意思……是害怕长安惹起动乱?柴哲威没那个胆子。”

      按照他的想法,干脆就一道圣旨递回长安,将柴哲威军权剥夺幽禁府中,另外委任一个左屯卫大将军,与右屯卫一起宿卫玄武门。

      毕竟玄武门外纵火烧毁账册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恶劣,若是不予严惩,朝廷法度、帝王威严何存?

      但李绩的态度使得他不得不慎而重之……说到底,固然平素很是不爽李绩这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脾性,但是对于其能力、忠诚,却有着绝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