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房俊之性情,李勣最是了解不过。

      谁若是惹了他,的确睚眦必报,但绝对不会做出落井下石那等卑劣勾当,就算想要收拾周道务,也必是堂堂正正、直来直去。

      想要将周道务的罪行公之于众,诱使房俊对其报复故而予以陷害,然后经三法司详细调查之后来一个“查无此事”,从而将房俊归罪于“陷害同僚”?

      真是想多了……

      人有所短,最忌人言,阉人最厌恶旁人在他面前嫌弃他是个阉人,毕竟这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大之耻辱,如今李勣这般毫不客气的指着鼻子骂他,王瘦石岂能不怒?

      他冷笑一声,微微颔首:“英国公没做过自是最好,不过就算房俊此番没有陷害周道务,咱家也尚有对策,还望英国公莫要插手。”

      李勣不以为然:“你们的事,本帅懒得过问,只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做事最好谨守底线,千万别将那厮给惹急了,不然就算是陛下坐在这里,也护不住你们。”

      区区一个阉人而已,纵然再是受宠,房俊打杀起来也不会有半点手软……

      他是真的忠告王瘦石,以免其不知深浅铸下大错,最终闹至不可收拾之局面,

      王瘦石却不领情,嗬嗬干笑两声,意味深长道:“英国公放心,房俊乃太子肱骨、东宫柱石,老奴就算再是跋扈,又岂敢对其不利?纵然有一些小算计,沾便宜的也一定是他,说不定还要感谢老奴呢,嗬嗬嗬!”

      ……

      看着王瘦石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勣向后靠在椅背上,凝眉沉思半晌,幽幽叹出一口气。

      眼下他看似手握数十万大军,挟开山裂石之威势,直入长安即可抵定乱局,实则却是身不由己,连一个阉人都不如……

      他不知那边为何要针对房俊,也不知王瘦石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更不知房俊到底会否一时糊涂误入彀中,只是感叹这太平盛世来之不易,又何必这般折腾不休?

      是非对错、黑白成败,绝不仅仅是掌控了史官便能粉饰一番,掩藏真相,世人亿万张口,口口相传,总会有褒贬传诸于后世,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本打算趁夜前往停放棺椁那处营地走一遭,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随他去吧……

      *****

      春明门外吊桥放下,李勣惊动城外左武卫、右屯卫的斥候兵卒,赶紧飞奔入中军向主帅告知,随即城门开启一扇,一队骑兵自城内疾驰而出,风卷残云一般驶向右侧的右屯卫大营。

      程咬金得到通禀,快步走出中军帐,策骑直抵军前,正好见到那队起兵抵达右屯卫军营之外,目测五十余骑,皆顶盔掼甲、装备精良,非寻常兵卒可比,这个时候自城内出来奔赴右屯卫大营,想来也只能是房俊了……

      大抵对方也见到了站在营门之外兵卒簇拥之下的程咬金,略一停顿,并未入营,其中一骑掉转马头折返回来,径直向着左武卫大营这边疾驰而来,距离三箭之地方才停住。

      马上骑士吐气开声,中气十足:“末将房俊,恳请卢国公出营相见!”

      今日阴天,雨水将降未降,所以声音远远传出,两军阵前兵卒将校听得真真切切,不仅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