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白水郎”连连摇头:“整个崖州谁不知咱们刺史乃是真正的世家子弟?自刺史履任之日便整顿吏治、注重民生,崖州的百姓对此感同身受,此番修建码头,刺史更是夜以继日上下奔走,不仅亲自派人盯着咱们的伙食,工钱按时发放,甚至将州中医署的医官分配安置在码头上,凡有因工致伤者不仅及时救治,且所需

    药材一应免费,吾等疍民感恩戴德。”古今中外,举凡国家层面制定的政策大多都极为民生,保障百姓的合法权益、竭尽全力提高福利待遇,除去极少数奇葩之外,绝大多数君王其实是爱民

    如子的,他们愿意让治下的百姓过着幸福的生活,对他这位君主歌功颂德,青史之上满是赞誉、流芳百世。

    只不过政策固然是好政策,在施行的过程中却往往被篡改、扭曲,导致底层民众非但不能因此受益,反而加重负担,如此旧例比比皆是……

    所以官员是否清廉、有作为,无需太多书面的调查数据,最底层的百姓对此有着最为直观的感受。

    卢承庆松了口气,做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偷瞄着苏定方的反应。他是范阳卢氏北祖大房的长子嫡孙,自幼经受最好的教育、得到最大的资源扶持,自然有着远大的理想,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在崖州这样的地方犯错导致整个

    仕途生涯沾染无法洗脱的污点,所以自上任以来恪尽职守、兢兢业业。

    崖州是贫苦之地,极难做出政绩,但也正因为举步维艰,一旦做出政绩之后就会被无限放大,成为他璀璨仕途的踏脚石,从此直入中枢、平步青云。

    可以说,他在崖州倾注了所有的精力与心血。

    不容有失。

    苏定方笑着点点头,继续负手前行,卢承庆紧随其后,一直抵达这道防波堤探入海中的最前端这才止步。海风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苏定方眺望着远处几艘扬帆破浪由远及近的战船,笑着道:“当初水师决定在南海修建一处港口作为整个南海航线的中转,其实

    是有两个选择的一在琼州,二在崖州,水师内部以及兵部更多人都倾向于前者,是大帅力排众议,这才将这个港口放在崖州,子余可知其中缘故?”“子余”是卢承庆的字,现在苏定方以字相称就是换了一种相处模式,从“公对公”变成“私对私”,而两人之间私下里的纽带,就只能是远在长安的那位军方大

    佬越国公……卢承庆这才知道崖州得到水师在此修建港口的这个“大项目”背后的曲折原因,真心实意道:“越国公维护提携之恩,在下没齿不忘,烦请都督转告越国公,

    此后听从调遣、马首是瞻。”范阳卢氏与房家的渊源放在那里,天然就比旁人亲近,利益也趋于一致,能够得到这位大佬在朝中鼎力相助,那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那位可是朝中最

    硬的几座靠山之一。

    孰料苏定方却摆摆手,淡然道:“大帅心怀家国、高风亮节,你以为将港口放在你治下为你获取政绩就是为了拉拢你?你高估了自己,也贬低了大帅。”言下之意,你以为大帅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替你铺路、以此获取你的效忠?抱歉,你还未有让大帅主动招揽的分量,大帅行事也绝非你想象那般为了一己之

    私。

    “啊这……”

    卢承庆很是尴尬、不知如何自处,四十多岁的人了也脸红。所幸苏定方是个厚道人没有出言讥讽,而是慨然道:“大帅不会去拉拢谁,更不会为了推动某一人的上位而将如此庞大的项目随意放在某处,之所以将港口放在崖州,是因为崖州刺史是你卢承庆,大帅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够将这处港口建好,并且以这个港口为中心将崖州发展成为南海航线上一处繁荣之所在,为官一任

    ,造福一方,让崖州的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

    海风吹在脸上有一种灼热的感觉,卢承庆心脏霍霍跳动、血脉流动加速,整个人有一种战栗的感觉。虽然自己远远不够被房俊拉拢的层次,人家也并非看中他这个人故意示好,更不是因为家族关系故意推自己上位……可偏偏这种得到认可的感受让他血脉贲

    张。不是依靠家世、不是交换利益,而是纯粹因为自身之能力得到诸如房俊这样的大佬看重,这种体验是卢承庆很少经受的,一时间颇有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

    豪情壮志。苏定方道:“大帅的原话是,该争取的利益要努力争取、该搞好的政绩要努力搞好,但不能为了利益、为了政绩便罔顾民生,更不要将民生视作升官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