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据看来,这个韩说死的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在巫蛊之祸中,江充自是无可争议的罪魁祸首,而韩说和黄门侍郎苏文、御史章赣则是刘彻派来协助江充查案的协办。后来江充联合胡人巫师用桐木人偶构陷刘据。当时刘彻正在甘泉宫养病,信息不通,刘据无法自证清白,惊惧之下便派遣宾客扮成天子使者矫制抓捕江充。韩说看出使者和诏书是假的,坚决不肯受诏听命。刘据的宾客无奈之下只得效仿窃符救赵的朱亥,当场将其格杀……通过这段历史并不能看出韩说是否直接参与了巫蛊之祸的谋划,不过刘据觉得大概率是没有的。毕竟他好歹也是卫青的旧部,就算卫青那时已经不在了,也还有一层故交情分在。再者说来,这件事本身与他也没什么利益干系。至少从表面上看,他只能算是一个被刘彻指派而来的协办,不管愿不愿意,都被迫被牵扯了进来。而他之所以不肯受诏听命,其实也不无道理。他既看出使者和诏书都是假的,自然清楚一旦受诏听命,事后便无法向刘彻交代,那八成也会是死罪。因此只要韩说还是个正常人,就肯定不会轻易趟这个浑水。他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办,做出这样的选择自是无可厚非。正是因此,刘据才觉得韩说死的冤。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牵扯进了巫蛊之祸,不管是不是协办,不管有没有直接参与,都已经是必死的结局。当时同样协办此事的苏文和章赣可没死于刘据之手。结果呢?章赣不久之后便被刘彻处死诛族。苏文更是被刘彻以刘据当初对付胡人巫师的方式活活烧死在横桥之上。总之所有与巫蛊之祸有关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倘若韩说没有死于刘据之手,也必定逃不出刘彻的清算,甚至也会像章赣一样被诛族。因此,刘据才说韩说死的也不冤。早在协办巫蛊之祸的那一刻,他的结局便已经注定。甚至韩说说不定还得感谢他呢。正是因为死的早躲过了诛族之祸,韩说的次子韩增才活了下来,甚至还继承了韩说的侯爵。如此韩增才有机会在汉昭帝时官拜前将军,等到了汉宣帝时更是官拜大司马,成为率军攻打匈奴的名将,名列麒麟阁十一功臣。心中想着这些。刘据对这门婚事倒也没有太过抵触,至少韩说八成不会是自己未来的敌人,他的儿子韩增说不定还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的一大助力……不过还有一个刘据最关心的问题:“父皇,不知这个韩说的女儿姿貌如何?”刘据是个有追求的人,如今又贵为太子,对自己的女人自然得有一些要求,最关键的一个要求就是得长的漂亮,总不能什么样的女子都往太子府娶吧?就算大汉是一夫一妻多妾制,日后可以不去碰她,不将她立为太子妃,还可以迎娶更多的女子。但刘据还是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否则自己心里别扭不说,也害了人家姑娘……刘据毕竟不是周树人,没那个狠心,又不想委屈了自己。“朕也未曾见过,不过听说称得上是德艺双馨、气质过人的大家闺秀……”刘彻闻言微微蹙眉。“父皇,儿臣问的是姿貌。”刘据一听这话就觉得问题不小。后世不是一直这么句话么?女人要是不漂亮就夸她有气质,如果连气质都没有就夸她可爱,如果也不可爱就夸她温柔,如果也不温柔就夸她善良……“德艺双磬”和“气质过人”,这两个词显然都和漂亮没有任何关系。因此如果按照后世的这套理论,也可以理解为这姑娘不漂亮。“姿貌有什么用处,你是太子,日后缺不了姿貌过人的女子,当下于你而言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能给你带来什么,能否顺利为你诞下子嗣!”刘彻说的已经足够直白,说是苦口婆心也不为过。对此他早已深有体会。他当初能成为太子,便与迎娶陈阿娇干系重大。不过也正是因为陈阿娇不能生,使得他直到二十九岁才有了刘据这个皇子,总算是稳住了朝局……可千万不要小看子嗣的作用。需知因为没有子嗣,当时已经有许多朝臣与刘氏列候蠢蠢欲动,暗中联系做好了争夺天子之位的准备,稍有不慎便是天下大乱的局面。“父皇说的儿臣都懂,不过儿臣还是恳请父皇先不要急着纳征(下聘),请容儿臣寻个机会窥探一下她的姿貌,若是满意再做决定是否迎娶。”听了刘彻这番话,刘据越发确定韩说的女儿姿貌不过关,心里当即抗拒起来,模棱两可的道。“逆子,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刘彻立刻又瞪起眼来,厉声斥道,“自朕独尊儒术以来,三纲已深入人心,各家儿女婚娶皆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这逆子擅作主张?”刘据自然知道刘彻究竟在说什么。三纲思想就是现在委身于博望苑的老董头提出来的,再结合《孟子》中提出的五常思想,在刘彻的大力推行下形成了一整套名为“三纲五常”的社会纲领,接着很快就成了维持封建社会统治的核心逻辑和法理,整整持续了两千余年。在三纲思想的影响下,婚姻制度也发生了巨大改变。这种情况下,年轻人的婚事都只能是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就像是开盲盒。结婚之前,年轻男女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绝大多数都只有步入洞房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才能知道自己嫁娶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又是否合自己的眼缘。而且这种事还不容反抗,反抗就是不孝。不过刘据这个挂逼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越是忤逆刘彻,太子之位就越稳固,做起事来自然要以自己顺心为第一要素。于是刘据笑了笑,躬身道:“不知父皇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彻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怎会听不出这不是什么好话。刘据却继续自顾自的为其解释起来:“请父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我母后当初不是生的花容月貌,陛下是否会临幸她,还有父皇近日宠幸的李延年之妹李清儿,若非父皇先得知她有倾国倾城之姿貌,又是否会召她入宫?”“再请父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父皇掖庭之中选拔采女,若都是蒙着脸随便从民间划拉来的适龄女子,放眼望去皆是龅牙麻子,父皇是否能够接受?”“这便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龅牙麻子……逆子,你放肆!”刘彻终是听不下去了,气的一拍龙塌扶手打断了他,站起身来怒视刘据,“朕的掖庭如何选拔采女,岂容伱来置喙?”“还有,卫子夫是你母后,那李清儿如今亦是你的妃母,你对你的母后和妃母指手画脚,这便是你的孝道?!”“父皇恕罪,儿臣只是举个例子,并无对母后和妃母不敬之意,更不敢置喙父皇的掖庭……”刘据无奈的道。“朕不管,你是朕的儿子,你的婚事朕便可替你决定,你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只有给朕乖乖接受的义务!”刘彻再次将其打断,语气越发不容置疑。“……”刘据见说服不了刘彻,只得祭出大招,“既然如此,便请父皇废了儿臣吧。”“你真当朕不会么!”刘彻瞬间暴跳如雷,剧烈颤抖的手指已经戳到了刘据的鼻尖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