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心通的鼠精洞悉了白得来的所为,它随即附在司马富家鱼塘里的一条金丝鲤身上,游入深水处,那正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它让金丝鲤找到鲤鱼精报信:今天深夜,将有人来此投放杀鱼剂,我们鱼的家族会遭到一场劫难,该怎样化解?

    鲤鱼精说:这不关我的事,养鱼人养殖你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捕捞你们,当作一味鲜菜卖钱?就是没有人来投放杀鱼剂,你们又能多活几天?到时候养鱼人还是会动用罾网捕捞你们。附在金丝鲤上的鼠精说:你的考虑固然不错,问题是鱼塘里的鱼被盗贼盗取,就太冤枉了,养鱼人取自己鱼塘里的鱼就顺理成章。

    换一种方式说,这口鱼塘里的众多生灵——所有的鱼或许过去世为人时,欠下了这个养鱼人的债务,在生时没有还清,死后变鱼来还清养鱼人的债务。

    假使盗贼介入了,这口鱼塘里所有的鱼都被盗走,它们死后还得变鱼什么的来偿还养鱼人的债务,因为养鱼人在养殖它们时,它们失去了还债的机会。

    鲤鱼精把翅鳍一翘,冷漠地讲:这不关我的事。

    此时鼠精干脆脱开金丝鲤的附体直言不讳地说:你是水族中的鱼怪之一,你不管谁来管?鲤鱼精不高兴,瞅着鼠精说:你是陆地上的精怪,干吗管到我们水族来了?

    我是为你们水族中的生灵着想。鼠精提高嗓门:你不管可以,我向东海龙王告一御状,看它不下令打回你的原形才怪?鲤鱼精慌了,说你别小题大做,说吧!我照你的办该可以吧!

    你只要向养鱼人报个信就行。鼠精点化它。

    鲤鱼精又翘起头须,笑道:你这不是乱讲,养鱼人是人,我是什么?我是水里一怪,又有什么办法和人对话?鼠精说,这还不容易,你今天晚上进入养鱼人的梦乡,给他报个信不就得了?

    你干吗要转这么多弯?你的工作不就是在人的梦里魇来魇去吗?你顺便给养鱼人报个信,不是很方便吗?鲤鱼精振振有词,它边说边翘尾巴。

    你有所不知,那养鱼人是一条大汉,阳气太重,我不能近身,又哪能进入他的梦里报信?

    你怕它阳气重,我就不怕?

    他是养鱼人,和鱼有缘,和鱼有缘自然与你有缘,那么你进入他的梦乡,何怕之有?

    鲤鱼精到底被鼠精说服了,它沉吟半晌,说你讲的也有道理,那么今晚我就去一趟养鱼人的梦乡。

    距离这口鱼塘一公里的村南耸立着一幢一进五间的瓦屋,这就是司马富的家,司马富正在堂屋里弄着网鱼的竹罩,他拿起篾丝儿一片片精心地织着,烛光将他晃动的身影投映在墙上,像一幅正在制作的剪纸画,给这个静谧的夜晚平添了一些有趣的生活内涵。

    鲤鱼精来了,却不能立即进入他的梦乡,便在堂屋里飘荡着。它不比鼠精在陆地空间恁地游弋不累,它很快就感到困倦,但只要有水,投入到水中,困倦即刻就会消除。

    它在堂屋里察看一阵,不见一滴水,便进入厨室,里面有口大水缸,盛满了水,它便跳进去休歇,打算过一会儿再去看司马富睡了没有,可是过一会儿司马富还没睡,还在那里劳作,嘴上还叼起一支香烟,一点火星在他的唇边扑闪扑闪着,烟雾淡淡的,看上去像夜色一样朦胧。

    就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讲,水克火,鲤鱼精有水性,又属阴性,因份量小,它的水性克制不了具备阳性的火,必须让司马富手里的香烟熄灭,并且入睡,它才有可能进入他的梦乡议事。这一刻,鲤鱼精见火就惧怕,又返回到大水缸里。

    只要到了水里,它意念中有关水上的事就一清二楚。而它的意念正好集中在那口鱼塘,那口鱼塘怎么样了呢?

    只见一个小伙子贼头贼脑地把一块竹筏从肩上卸下来,放进鱼塘,还将一只鱼罾放在竹筏上,然后从裤袋里拿出一只瓶子,拧开盖儿,把瓶口一倒,里面做气味的液体汩汩地倾进水塘。一会儿,那小伙子用点燃的松明火一照,见满塘鱼儿都在翻肚皮。

    鲤鱼精焦急不安,麻利从水缸里飞出来,飘至堂屋,一看司马富还在织鱼罩,嘴里仍叼着一根香烟,空气中缭绕着一股浓重的香烟味。

    突然在另一间房剁猪草累得打盹儿的妇女——司马富的妻子“哦”的叫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急匆匆地跑到堂屋对干活儿的司马富说:不好了,我刚才做一个噩梦。

    什么噩梦?司马富把手里的那一丝篾捏住不动,看着妻子脸白嘴白。妻子放低声音说:有盗贼在盗我们家鱼塘里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