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部就新季度的推广计划与营销渠道完备了方案。上午的例会上,企宣、市场,以及销售二部都派人与会,作最后润色。

    方案里拟征用的允许客户先调试再投用、各项没什么问题,我们过去也有先例,但首付40少了。预付款这东西也有小窍门在的,要在金额上有个正好的折中,过少的话不仅抬高我们的风险,也容易叫人家轻贱了产品。

    还有就是几成分期付清,再根据首付适当调整一下罢。”

    他今天精神头还不错,通身深灰西装,形容清爽且昂藏。说话的时候端坐在长桌主位,刀子下向谁就朝谁定眼,俨然一副升堂府尹的派头。

    说到推广受众群的具体分析上,市场总监同他说其实分析还有待完善,“机床到底不像什么食品服装零售类,能利用宣发的平台范围很窄。所以我想,尽量还是把分析做齐全,这样企宣和二部的工作也更有根基。”

    “给拖沓花式找理由?”赵聿生略歪头打量他。

    “……”

    “要什么根基、量化标准,产品是死的而市场和人是活的。或者你想找根基也行,实践就是。”

    “胆子放大些,”某人不疾不徐道,“种地要紧买卖要勤,市场不是望夫石,不会我心匪石不可转地等你。”

    不管怎样,他固执月底之前推广计划必须落实,机遇永远轮不着观望者的头上。

    会散后,赵聿生缓缓从椅上起身,单手入兜找烟时目光掉去桌上,不经意瞧见孙泠落下的笔。他拎出手拣起笔,出声喊停她,但思绪还没厘清爽,到嘴边的话从而绊了一跤。

    公司办公耗材一概批发的,除非自带,中性笔都是一条流水线下来的。他看着这支笔,线索点到线地串联起来,抬头问孙泠,“今早迟到的那个人……”

    后者当真没拎清说谁,“暴雨天气,公司今天迟到好些个人。”

    “……行了你把笔拿走罢,别丢三落四的。回头要用了又是个买。”

    孙泠不动声色瞧他片刻,这人某些性子当真长骨头里的,掼跟头都掼不掉那种。她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结果去到门边,逐客的人又忽地留客,赵聿生关照她,“要是半小时内还见不着人就记旷工半天。”

    初步善后停当,阿公一条命也算捡回了。

    只是推他入icu之前,患者家属知情环节里,医生郑重提醒温童做好一切最坏的思想建树。像阿公这种深昏迷已是五级危重度,即使奇迹显灵醒过来,预后也会很差。医生用了个陈词滥调的表述语句,或许能醒,或许一辈子也不会。

    温童强济精神地与他沟通,耐心求解,知悉之后的诊疗方案,某一时刻她突地讶然自己没哭也没闹,更没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起落了,似乎。

    又或者还是痛的。

    但是那种牙齿连根被拔走,牙槽空作痛的无力感。

    她当然可以由着心性,由着思绪绑架主观意识,然后撂下这一大摞不管,那么,谁又来照料阿公呢?

    今时今日温童才真正意义上地共情了阿公,共情他在阿婆过身后,为种种身后事眼前人情跑腿时的心情。那种咽泪入心、存者徒伤却还要活下去的挣扎,其实也就像跑步,不论谁从你前方掉去后头,你都得闷头往下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