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踩了那个没心没肺的王大夫一脚。王菊华见势不好,脚上吃了痛就“嗷”地一声滚到一边去了。

    “你昨日说我有病,我今日倒要说是你傻!那么大的火,直窜到屋顶上,厨房都快要塌了,你怎么也不晓得跑!?”

    疏影笑道:“我不急着走是因为留了一手,我趁乱把厨房六到八月的领用单用火点着了!只要领用单没了,大厨房就拿不到月钱;拿不到月钱,他们厨房的管事就不得不再与侯府的账房对账。到了对账的时候,我们只要用计,拿来侯府那段时候的账目,就可以找到那些海鲜的来源了。”

    第一回听人说起这样精妙的连环计,王大夫连连拍手称赞。他是外人,口风又紧,因此也能够听一耳朵,帮着他们参谋参谋。

    陆淇心下自然难以痛快,沉着脸色道:“你好歹是谢御史家的大小姐,怎能如此无视法度规矩,分明是瞎胡闹!”

    “我就算是瞎胡闹,也比你这样龟缩不前强上百倍。堂堂大丈夫勇不过一介女流,也不知谁更可笑些。”

    软绵无力的话语里并没有掺一分戾气,但疏影的身上和心里都不好受,气得扶着额头一翻身下了榻,连王大夫准备好要给她的伤药都没拿就走了。

    王大夫眼珠子骨碌一转,笑她百密也有一疏。

    那样的留下创口的灼伤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即使恢复了,不继续敷修复的药膏也会留下疤痕。每当她看见自己手腕上的伤,都会想起今日之事,都会想起陆淇,这正是陆淇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的绝佳机会。

    八月廿四,怀庸侯世子陆澄尾七日。侯府里摆了极大的水陆道场,来来往往都是些和尚道士。

    西岸的议事厅里坐着一位年已六旬的贵妇人,面容慈祥,打扮简朴,却掩盖不住通身华贵的气质。旁边是三房的老太太孙氏和儿媳刘氏。因二房四房犯了错,不好意思出来见客,所以只有她们两个正陪着她说话。

    “唉!咱们几个老姊妹啊,是病的病,走的走,如今只剩下你、我、你妹子、宛月,大家又都不在一处,互相没有个照应……真是怀念当初啊!”贵妇人拉着孙氏的手,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峥姐姐,你可别这样说!咱们身体都好着呢,孩子们也都争气,个顶个的有出息!就拿你胥国公家的大郎来说吧,岳丈是余阁老,和圣上是连襟,年前才升的户部郎中;你家二郎,也在北国子监做五经博士。更遑论你那王爷女婿,十分受圣上器重,三娘如今是王妃娘娘,锦衣玉食,又有一对好儿女。任谁听到张家的名号都要抖三抖。何苦抱怨来哉?”

    “我是看着阿澄长大的,那样可爱的小娃娃,又懂事又听话。长到弱冠的岁数,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怎就……命薄至此呀!”陆同峥用手帕擦着泪。

    侯爷陆同耑这一宗是胥国公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她亲眼看着陆澄经历丧母之痛,看着陆同耑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下把贱人杜氏和那个小贱种接回侯府;好不容易为侄儿定下一门亲事,谁料他转眼就抛家西去,把她的念想统统浇灭了。

    “谢家丫头也是可怜,当初是多活泼伶俐的一个小姑娘,在京城时我就喜欢得紧,虽说年纪小了些,但和阿澄真是天生一对。后来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好容易在金陵定下来了,还没有及笄呢,就要巴巴地过来守望门寡。老天作孽啊!”

    一直在注意孙氏神色的刘锡瑶觉察到气氛的僵硬,马上转过去对着胥国公夫人,温声笑脸地安慰道:“姑太太喝盏热茶吧,这工夫我去把她叫来,你们说说话可好?”

    陆同峥面露一丝喜悦,“还是锡瑶体贴我,你婆母只管捡着奉承的好话说与我听,闹得我伤心。丫头这会子想是在准备了,你叫她别慌乱,我一直在这儿,迟些过来也使得。”

    “前头的仪式还要好些时候才能开始呢,姑太太略坐会儿,她马上就能过来!”

    疏影此刻坐在桌前,单手撑着脸颊,望着《临窗诗话》发呆。一身白衣,乌黑的三绺头上簪一朵白花,衬得她孤孑如仙。

    小院垂花门边摆了两盆含苞的菊花,杏香在院子里扫着落叶。刘氏进门时,屋里主仆三个都安安静静地各做各的,直到梨落注意到三奶奶来了,才把疏影从神游中拉回来。

    “你怎么这样恍惚,被昨天那大火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