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那一点微光,她看出了脸旁是什么东西。

    是树叶,许多树叶,生在河堤的一棵矮树上,那树一半生在土里,一半生在河里,露出盘根错节的树根,正被李重骏抓着。

    他一手扶着树根,另一只手,抱着她。

    原来,他们正躲在河堤旁的树后。绥绥简直不敢相信,能有人冲破洪流,够到岸边。

    她昏沉喘息着,抬头看了上去。

    骑马的人走远了,那点光也消散了,只这短短的一瞬,她看见了李重骏狼狈的样子——皮肤惨白,脸颊上血迹斑斑,好多的血口子,他一定很疼,他抱紧她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可是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他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别怕。”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血水不断滴下来,滴到她的脸上。绥绥还是觉得很害怕,忍不住细声问:

    “你……你还好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李重骏低低嗤笑了一声。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再出声。

    四周又陷入了黑暗,天上仍下着倾盆的大雨,大江东去,水声滚滚,到底要咆哮到何处去呢?雨气与河腥气中,绥绥似有似无地闻见了血的味道。

    一定是李重骏还在流血。

    他会Si么?

    绥绥不知是太过害怕,还是实在没有力气,反正她伸出另一只手来,悄悄地,重新环住了李重骏。

    他却低低嘶了一声,很痛苦似的。

    绥绥也觉得手上滑腻腻的,才反应过来,她许是勒在了他腹部的伤处。

    她忙要放开手,却忽然听到他说,

    “别动。”

    他说得艰难,声音又低,像在求她一样。

    绥绥想,如果她在这一刻Si去,也许,就不会记恨李重骏了。就像每一次,在凉州的戏园,在陇西的寺院,在雨夜的魏王府,当Si亡从天而降,其实,她从没有恨过李重骏。

    可惜,她没有Si。

    她不仅没有S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