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帝国里有很多人不知道本省的总督、本市的知市。然而说起沈默,却几乎是妇孺皆知的人物。

    沈默,字拙言,号江南,祖籍浙江绍兴,嘉靖年生人。这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历史上有些人能够凭一人之力扭转潮流走向,而他无疑就是其中之一。正是这个人推动了当朝的君主立宪进程,使帝国避免了覆亡的命运,走上另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而李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位沈幕就是他的后人。

    见了他脸上的讶色,戴炳成微微点头:“对,就是他。”

    李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还是向应紫阳歉意地笑了笑:“应公,刚才是我……”

    但老人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你没错。云台这个人,也该经历这么一回了。唉,做学问不易,我当然知道。我弄不清楚他搞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也不能看着他这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应昭然轻声宽慰:“年后我再去看看他,能帮的话,再试着帮一帮。”

    老人黯然点头:“总是要让他成个家的。”

    被沈幕的事情一搅,之后的晚饭气氛也就低落不少。不清楚应紫阳与沈家曾经有什么样交情,但他打那之后便寡言少语,只有应昭然在招呼戴炳成与李真。晚饭不丰盛,但味道相当好。李真很实诚地填饱了肚子,随后就一边慢慢喝茶一边听两个人闲聊。

    到了将近六点钟的时候,戴炳成起身告辞。

    应昭然将两个人一直送到前厅门外,同时叮嘱李真“有空多来走动”。但仅仅就是客气话罢了——以他的身份当然没可能像戴局长一样想来便来。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车子驶上盘山路,放慢速度往山下驶去。行了一段路,戴炳成瞥了李真一眼:“应公给了你一个字?”

    “嗯。叫子文。”李真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戴炳成沉默了一会儿,笑起来:“应公很看重你。这么说先前让你多上门走动,也不尽是客气话。”

    但李真有些不以为然——一个表字而已嘛。

    见他这副表情,戴炳成又说道:“你这小子,不知好歹。应公平白无故赐你个字做什么?你和基地里的那些人交往用得着称呼彼此的表字么?”

    李真微微一愣。他不是个傻蛋,戴炳成这么一提醒,心里就多少有些了然。

    对啊,和基地里的人、和自己那个阶层的人相处,当然用不着叫表字——也没几个人有这玩意儿。如果你非得给自己起一个字然后要别人那么称呼你,大家肯定觉得这人是个精神病。

    那么就是说……

    这实际上相当于某种认证,或者入场券?让自己进入那个“使用表字相称”的阶层的入场券?

    李真愣了愣。实际上还是先前那个问题——我何德何能?一个四百多年世家贵族的家长,为什么要这样看重我?

    但戴炳成却在那边自言自语:“你得知道,四年之前,应公才赐了我一个表字,广原。”

    他顿了顿,又看看李真:“这是你的机会,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