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家所经历的种种,给夏成才留下了无法忘却的记忆。他对家乡的依恋,就如同一颗蓄势待出的种子一样,一点点在生长,由弱变强。

    回到深圳后,他一直牵挂着村里的老人、孩子及县城的古寺、改变。

    尽管没有过多言述,杨丹已看出了他内心的些许变化。她自己今后的归宿,以及肚子里孩子在哪里长大,这些问题无法阻挡地逐步萌生,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一天天在发酵。她内心一直在期盼着创保科技上市这一天,那是他们有机会探出头去往外看的一个绝好窗口期。

    杨丹从没有忘记与夏成才先前的约定。她等着对方在带领公司上市后全身而退,他们一起回老家去自由自在地过日子。那种只关乎幸福与否、真实与否、宁静与否的生活,一直是杨丹内心所憧憬的。眼看着,这一切不再那么遥远了,梦想的模样也渐渐清晰了,命运之神竟然又开启了残忍的玩笑。

    刚刚回归平静的生活,再次又激荡起巨大的风浪。从“春风得意”到“心如死灰”的强烈心态对比,犹如过山车的反差一样,让人猝不及防也无可奈何。一向坚强沉着的夏成才,差一点被彻底击垮,再也找不到动弹的理由。

    “成才,你快过来一下,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单大康用沙哑的声音,近乎哀求地说道,“坐最快的班机,赶来见她最后一面......”

    “什么......你是说丹出意外了?你确定?”夏成才不愿意相信这些。

    “是的,公交车突然失控,掉进了湖里,她俩被抢救了起来。”

    “那......这,她们现在在哪里?”夏成才低弱的声音还在颤抖着。

    “莎莎已经醒来,丹由于有身孕,还在抢救中,情况不乐观......”

    挂完电话后,夏成才如五雷轰顶般被击垮了,他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睛张得大大的,大脑嗡嗡作响,面颊发烫,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一滴一滴往下散落,发出了“嗒嗒”的声音。

    他耳边回荡着杨丹在最后一通电话里的笑声,她兴奋地讲述着陪妹妹回老家的事情。他早知道,杨丹会借着休假的时机,约着妹妹一起回一趟老家,去看病重的外婆。四个小时的车程,单大康全程陪护着。他们及时报告每一步的轨迹,与夏成才分享着一路的风景与美食。

    按照单大康的复述,出事时他刚好与当地一名校友检察官在聊事情。她们姐俩单独出来买东西,临时想体验一把记忆中的“四十号”公交车。在天气晴好、路况良好的情况下,司机载着一车乘客行驶了五站路程。她俩兴奋地看着沿街的杨柳和人流,一切看似正常。

    万万没想到事故来得如此突然。杨莎正准备靠着座椅眯一会时,突然听到前排传来了尖叫声,车内出现了一阵骚乱。紧接着车身开始强烈地颠簸着,杨丹的头也撞到了扶手上,还未等她们缓过神,车子发了疯一样冲着旁边的深湖冲了过去。最后随着“扑通”一声,整个车子都掉到了湖里。湖水很深,车子很快就被淹没了。

    桥上经过的司机,在目睹了这一过程后,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公交车完全沉没。没过多久,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

    单大康接到医院电话时,杨莎已经苏醒,她在姐姐的病床边大哭大闹。从杨莎的哭诉里,单大康才了解到事情的大致经过。可是,等他赶到医院时,医生们正对杨丹进行着第三轮的抢救。

    杨丹的体质较差,又怀着身孕,当她突然溺水时,水的刺激引起了喉痉挛而窒息,继而发生心脏突然停搏。医生及医务人员将她的头部侧向一边,用手将她口鼻中的杂草、泥土清除出来,并口对口进行人工呼吸。经过抢救,她吐出大量污物,但其终因溺水时间过长不幸停止了心跳。

    单大康害怕他的兄弟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流泪满面地给对方拨打了电话。虽然没有接到医院的最终通知,但是,根据他的察觉和判断,杨丹可能会永远地离开了大家。

    杨莎的哭喊和单大康的低泣在病房里回荡着,听到的人都跟着揪心。那撕心裂肺的怒喊,每一句都犹如大刀乱砍一样,狠狠地斩断着伤者的神经。

    夏成才一路上涕泪交垂,想起杨丹的好便悲痛欲绝。他刚决定好余生要陪杨丹在老家度完,大别墅也刚布置完毕,甚至正在酝酿着他们孩子的学名和乳名时,这命运的捉弄就来得悄无声息。

    这公交车司机也被淹死了。根据公安部门的调查通报,由于司机对公司领导心生怨气,长时间无法排解后逐生精神问题,驾驶途中临时生报复念头,冲撞湖边围栏后才导致了五死八伤的悲剧发生。

    等夏成才赶到医院时,这次事件的正式调查结果也公布于众了。杨丹带着她那没有机会出生的孩子走了。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去听一次胎动和做一次胎教。他也没有履行诺言给到杨丹一个归宿。杨丹向往的生活,还没开始就永远地结束了。这样的残忍结局,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无法去承受。夏成才也没能扛住这夺命的打击。

    在单大康的搀扶下,夏成才哭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形如枯槁,瞬间白头。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丹丹”的名字,眼神里看不到任何生机。他责怪自己没能见到女友最后一面,他也痛恨那无良变态的公交车司机。与杨丹相关的所有记忆,过往走过的每一条路,说过的每一句话,突然像洪水一样翻滚着,拼命地击打着他的神经。每一次拍打过后,都伴随着一阵撕裂的声音,那是他心碎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