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的驿站灯火通明。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后来青竹的声音从驿站房间的门外传进来,说有一封尧氏亲笔的家书送来了,请公子亲自过目。

    信递了进来,齐婴也不避讳沈西泠,当着她的面展信览之,她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倏然退去,那捧温柔的春水也刹那间重新凝结成冰霜。

    她难以描述当时他的样子,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变了。

    从未有过的凛冽。

    她甚至有些害怕了,连忙也低头朝那封书信看去,匆匆几眼,亦是大惊失色。

    ……齐大公子和齐三公子因涉高利放债和土地兼并之大案而双双下狱,天子问责于左相,相爷惊痛之下病倒,今已卧病在床昏迷不醒。

    沈西泠当时心头巨震,甚至来不及反应,而齐婴已经面色肃冷地召青竹进了房,问:“送信的人呢?”

    青竹匆忙躬身出去叫人,来人是齐家的家奴,进房时一身泥污看上去破落不堪。

    齐婴眉头紧锁,问:“发生了何事?”

    那家奴颤颤巍巍,不甚利索地说了事情始末。

    尧氏这信原写于元月十九,当时便差家奴北上送信,孰料这家奴半途遇上山匪,被劫入山中半月有余,身上钱财被抢掠一空,前几天才好不容易从寨子里跑出来,今日才找到二公子一行。

    元月十九……

    今日,已经二月廿三了。

    那如今的齐家……

    沈西泠心跳得越发快,慌乱之下立刻抬头去看齐婴,见他已经微微合上了眼,闭目片刻后恢复如初。

    他沉吟片刻,对青竹和和那家奴摆了摆手,说:“出去吧。”

    青竹神情惴惴,又看了沈西泠一眼,似乎在暗示她从旁劝慰公子,沈西泠虽则会意,但那时亦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只在原地讷讷。

    青竹和家奴都退出了房门。

    此夜极静。

    沈西泠看着齐婴徐徐在简陋的驿站房中坐定,神情冷肃而稍显疲惫,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轻轻走到他身边去,沉默着为他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

    他大约在想事情,一开始没发现她递来的茶,后来才瞧见,顺手接过了,还对她笑了笑,只是笑意寡淡远远未及眼底。

    她知道,彼时他心中极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