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相信你。

    马车之外,水佩和六子都自觉站得远远的,以免不小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墙角。

    六子瞧着身旁的水佩一直紧张兮兮地偷偷往马车那头儿瞧,便不禁偷着笑,又压低声音凑近水佩说:“水佩姐姐你这是瞧什么呢?也不怕长针眼?”

    六子是个迟钝的,并没能瞧出他家小姐和公子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只以为二人久别重逢、难免要避着人亲近一番,他们这些下人理应回避。水佩比六子眼明心亮多了,自然无心与他说笑,眼前只不停闪过公子方才登车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担忧之感愈胜。

    没过一会儿,又见车帘掀开,公子从车里出来了。

    水佩和六子赶紧迎上前去见礼,公子的神情还是冷冷清清的,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又额外扫了水佩一眼,说:“你家小姐辛劳,往后就不要让她再为这些小事受累了。”

    水佩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公子这话……是在告诫她以后不要让小姐再出来找他了?

    水佩诚惶诚恐,拿不准公子是否有责备她的意思,只连忙又低下头去,诺诺地答:“……是。”

    公子没再说什么,等她抬起头再看去的时候公子已经走远了,而她则发现自己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一旁的六子还懵懵懂懂的,凑上前来问水佩道:“水佩姐姐,公子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

    水佩顾不上答他,一回过神来便又快步走到马车旁,刚琢磨着要进去瞧瞧,就听自家小姐的声音隔着一道帘子淡淡地传来:“水佩姐姐。”

    水佩一听小姐叫人,连忙应了一声,又听她说:“咱们回吧,劳烦姐姐一会儿坐在外头,我想独自待一会儿。”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平平静静,乍一听与往日一般无二,不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但她不想让人进去总是有些反常的。水佩心中担忧,却也不好逆着她的意思,闻言只好说:“……好,那咱们这就回了。”

    从枢密院的后巷出来,街上人声渐沸,下了学堂的孩童追逐笑闹,街边的摊贩吆喝叫卖,处处都是热闹。

    沈西泠直到这时候才敢在车内小小地哭出声。

    她本是不想哭的,一来显得自己软弱又没长进,二来也怕教水佩六子他们看了忧心。

    她拼命地劝自己,说他只是近来太忙碌了,说他并没有冷落疏远自己的意思,可心中的委屈和害怕还是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令她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早就长大了,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小姑娘了,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去负担许许多多人的生计,还可以与商道上的虎豹豺狼分利争食。

    可是一回到那个人面前她的一切成长都仿佛立刻作废了,他教给她的冷静理智全成了泡影,她是那样无力和软弱,就如同她当年第一次踏进风荷苑跪在忘室中求他时一般。

    她好像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懦弱无能的小孩子。

    她哭了,哭得很小心,用手牢牢地捂着嘴,但破碎的悲声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她不确定街上的声音是否足够遮蔽她的哭声,便不敢无所顾忌地嚎啕,只敢小心翼翼地呜咽,心中的孤寂和悲伤已整个将她裹住。

    她哭得有些抽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