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不理会他,转过头去直直地盯着坐在床上的包装男,手上的甩棍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攻击的状态,这在别人手里,可能只是个威胁……可是在她刚刚一棍放倒了谷平西之后,就没人敢说,那玩意什么时候会翻脸不认人,真的招呼到自己身上。

    “我问你,你——或者坐在轮椅上的你,你们两个人都可以回答,动不动手,我会再考虑,你们最好快说,否则在不知道这里隔音效果怎么样的情况下,我没有那么大的耐心。”林苒说,“卜昌平是什么人?”

    包装男扭头去看神秘人,这老而不死是为贼的东西根本不在乎林苒的威胁,仍然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林苒二话不说直接动了手,甩棍伸长,险险地从包装男肩膀上擦过去,离他的脑袋只差几公分:“我说了我耐心不好。”

    “我只是没想到,你第一个问题是问卜昌平。”神秘人开了腔,他用感兴趣的眼神看着林苒,“林大小姐,当年伍子平就说你骨子里其实是个好人,我还当笑话来着……怪不得你能跟莫执那么亲近,亲近的让人觉得有些嫉妒,你聪明到几乎称得上是智慧的地步,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好整以暇地看着林苒的牙关咬紧了,握着甩棍的手突然间露出青筋来。

    神秘人说:“卜昌平的父亲是我的合伙人。我需要一些各个家族的资料,我需要这样一个能够如鱼得水的混在各大家族之中的人……”

    “他的父亲?”林苒嗤笑一声,“你在说梦话?我这双眼睛还没瞎,他这样都已经进监狱等待审判的人,能如鱼得水?”

    好像故意刺激她一样,神秘人摇摇头,又一次提起莫执:“林大小姐,在这方面我说你不如那个莫执,你总是不相信。我知道你有卜昌平的资料,可是那上面除了名字和性别其他都是假的,你知道他是个混血儿吗?你知道他的母亲是个日本人吗?他的父亲出身不好,但是头脑厉害的就连我都要自愧不如,他的儿子又是什么样的人?比起你自己来……恐怕也没什么差距吧?还有他那妻子……啧,真是能干,这样的人,连我都要羡慕。”

    林苒没做声,静静地等着他说。说实话,她不是没怀疑过卜昌平的出身,可是她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求助,莫执最近一直很忙,所以林苒才没有那这件事情打扰他。

    林苒的心里有个地方对从别人那里得到信息这一点有点抵触,她觉得别人不应该对她了解过深,更不应该能摸清她到底在做什么。

    可是莫执不一样,从来不一样。

    即便林苒知道这是个很不对劲的情况,她需要信息,各种各样的信息,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就让自己陷入被动。

    “他的父亲也年轻过,”神秘人慢条斯理地说,有点像是说评书的,“他年轻的时候和他的儿子有点像,当然,没这孩子那么偏激,这孩子因为出身的问题,对我们这些人是打心眼里憎恨,可是他也有野心,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那时候搞的一个假设,发表出论文,可是没人能欣赏……”神秘人顿了顿,看着林苒,耐心地解释,“这是什么假设,恐怕我当年没让你知道,现在也不能告诉你,但我只能告诉你一点,这件事情跟你,跟季飞语,甚至跟你父亲他们都有关系。”

    “然后?”

    “所以我们一拍即合,我们想用实践证明这个假设是正确的,”神秘人这时做了个动作,他把自己的兜帽重新拉上,枯木似的双手缩回宽大的衣服里,声音轻得好像一吹就消散了,“可惜了……可惜卜昌平出生以后,他突然不想和我再合作研究下去,我一直没想通这是为什么。林大小姐,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别拖延时间,真的想让我动手么?”

    “啧,你这孩子,真是——你说他不合作也就不合作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能难为他吗?谁知道,这男人一个没想开,居然把那些他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心血给毁烧了干净。”神秘人好像很惋惜似的,“烧也就烧了,反正这一切已经开始了,我一个人也不是不行,可是他现在却把这件事情透露给了别人,而且我发现,当年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我居然没有处理干净。”

    林苒的喉咙有点发干。

    神秘人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我们发现的及时,把他送到了医院,用了点药,外加催眠,想让他忘了这些,结果有个刚来的小护士用错了计量。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人虽然救回来,可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有野心的男人了,他变得很胆小,受到药物创伤的神经极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吓着他,精神很不容易集中,性格也就变了,易怒又暴躁。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毁了……”

    “你可以闭嘴了。”林苒低低地说,她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好像急切地想要冲出来一样,压在里面堵得难受。

    这样一个男人……315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即使面对孩子的疏离甚至于可以说得上是背叛的行为,他也从未提起过一句那些为了他而放弃的理想、人生、甚至差一点就是整个生命。

    孩子迫不及待地长大,迫不及待地离开他的庇护,却永远不能理解这份父爱埋得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