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儿犯病,却惹得全家人如临大敌。

    江砚举起手中的琉璃盏,抿了抿盏中佳酿。看来许家人的确如线报上说的那样,将个病秧子视若瑰宝。

    江砚在空荡荡的席面上坐等了许久,见许家人一时半会没空搭理自己,便自行告辞了。

    江砚挤在一群鱼贯而入的布衣郎中里,好不容易走到了许宅的大门,正好迎面瞧见街上一位纵马疾驰而来的年轻男子。从那男子骑马下马的姿势,江砚就认出,这人必定出身行伍,而且在军中的官职不低。

    那男子显然也察觉到了江砚的视线,抬眼看了过来,但目光似乎在他的身上,准确地说是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那目光中翻涌着极其浓烈的情绪,江砚一时竟看不透。

    江砚觉得有趣,素来不喜与人相交的他,莫名有了与眼前人结识的想法,便拱手上前,“在下……”

    却不料那男子将目光移开后,冷漠近乎无礼地把江砚当作一团空气似的无视了。

    江砚很意外,尤其在听见许家仆从把这男子唤作“裴公子”后,就更疑惑了。

    早在来淮陵之前,江砚就将淮陵所有名门的家谱烂熟于心。裴家的长房嫡子裴云桓,嗜酒如命,文武皆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一人一马就能骑出千军万马雷霆之势的男子。

    江砚看着裴云桓迅速消失在层层叠叠院落间的身影,又看了看匾额上灵动俊秀的“许宅”二字。他觉得自己的这次淮陵赴任,定会不虚此行,也定不会空手而归。

    许蘅衣经历了一个极长的梦境,梦里蝉鸣不断,人影憧憧,但她认不出任何人,也发不出丝毫声音,她像是鬼魂一样无目的地四处飘摇,不停地游走。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

    她睁开眼,正想伸个懒腰蹬一蹬被子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床前如丧考妣的晓春和知夏,又瞄到了不远处坐着泪痕未干的四位嫂嫂,隐隐还听到亲娘的哽咽声和亲爹的叹气声,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她这一摔一睡肯定把自己的婚礼给错过了。与其看着爹娘兄嫂们哭天抢地哀嚎震天,不如继续装睡,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就在许蘅衣准备默默地再把眼闭上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许澄猛地大吼一声:“天哪,姑姑醒了!”

    果然,之后的情形和她料想的差不多。

    许家人一拥而上,哭的、劝的、骂的……震得许蘅衣的耳朵嗡嗡作响,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我苦命的儿啊,娘在这儿呢呜呜呜……”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五娘醒了就好……”

    “裴家真不是个东西,翻脸如翻书!昨日瞧了一眼后,就不见半个人影……”

    在满屋子的泪水和唾沫齐飞中,许蘅衣艰难地提炼出有效的信息:婚事黄了,节哀顺变。

    许蘅衣首先想起的是裴云桓。多好看的一张脸啊,不能朝夕相对了,真是可惜。

    紧接着,她想起来的,是那个太守,江砚。

    许蘅衣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她上辈子死后又重新在别人的身体里活了过来,那有着和上辈子一模一样脸的他,是投胎转世了?

    隔了两辈子也能碰上,真不知道是他倒霉,还是自己倒霉。许蘅衣忍不住想笑,可刚扯了一下嘴角,就感觉额头上一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