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真正的看透生死,再度面临时,不会疯狂的抗争,竭力的去寻求活着,因为他们这种人曾亲手感触过死亡,死亡是一种宿命,人力不能改变,徒劳反抗只能越來越伤。

    方动和夏娥的命运,其实是如此相同,偏又带着一丝迥异,杨泓的眼前依稀呈现出方动离开时,那一丝淡淡微笑,恍惚与夏娥的脸庞重合在了一起,那是一种认命般,妥协般的隐晦反抗。

    “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从十年前重新爬起來时,大概就承认了这种命。”十一岁的小女孩,老持成重的谈论宿命,大概许多人都无法想象出來,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杨泓幽幽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夏娥却淡淡的摆着手,呢喃道:“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取走,我的心脏。”

    本命精血,藏在夏娥的心脏中,代替着她的生机,不死不活的过了十年,杨泓若要取出來,自然是活活剖开这个小女孩的胸膛,亲手摘出下來,闻言他的身躯倏地一颤,反而沉默下來。

    任凭他杀人无度,屠戮大能如猪狗,一手翻天,一脚戳地,可面对一个小女孩,终究还是有一丝不舍,然而这丝不舍,立刻就被他一扫摒除,略微波动的心绪,变得沉凝如汞,波澜不惊。

    第一次见到夏娥时,杨泓就曾因此而被引发心魔入侵,领悟出魔之真谛,心智坚硬,其后又是领悟自我,补全大道,他的意志,已经不是一言两语可以破除,哪怕是鬼罗道人,再度抨击他,也不会造成丝毫涟漪。

    “十个月后,你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会动手。”杨泓平静道。

    夏娥颔首一笑道:“沒想到我还能活这么长时间,十个月也够了,答应我一件事情怎么样,这十个月你來陪我。”

    杨泓皱了皱眉,对于这个要求,他无法回答,因为这十个月的时间,他有许多事情要做,首先闭关领悟残缺大道,然后提升五十名修士的战力,最重要的还要等待杨雪,他不可能陪着一个小女孩,什么不去做。

    “放心,我知道你要闭关,我只希望你在这期间,能够让我陪在你身边,算是我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你不会连这一点都不大呀吧。”夏娥盯着杨泓的双眼,目光灼灼,说实话这个愿望并不过分,只是杨泓猜测不透这个小女孩,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

    “为什么,换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杨泓皱眉。

    夏娥却固执的摇头,脸上露出与模样不相称的倔强,甚至还有一丝绯红,杨泓目光一凝,这才回想起來,眼前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孩,真正的年纪,其实已经二十一岁,相比于他都要大上几岁。

    “如果我不答应你,你会怎么做。”杨泓微微皱眉,撇过身体,似乎不敢直视夏娥的目光,夏娥娇躯一颤,须臾才咯咯笑了起來,叹道:“你不答应,我一个弱质女子又能如何,只是你别忘了,一年前,你曾让我为你侍寝...。”

    杨泓嘴角略一抽搐,夏娥口中的侍寝,自然是当日他与虞婉儿攀谈时,故意试探口风的借口,当然也是由于他被心魔入侵,行为变得肆无忌惮的原因,然而他却不知道,就是因为这句话,在这个看似只有十一岁的小女孩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你不要多疑,我奢求不了什么,也不盼望因此而苟且偷生,这种年年岁岁的十一岁,我其实已经过够了。”夏娥微笑,脸色通红,无论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或者说是女人更加合适,女人总该是要有一段特殊的经历。

    这种经历无论伤悲还是温馨,都要尝试一番,否则便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杨泓沒法回答,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坚硬如磐石的情绪,陡然一阵波澜,脑海中猛地闪过纳兰含玉的音容笑貌,略起涟漪的情绪,才被他生生按捺住,微一顿脚,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走了。

    望着杨泓略显得狼狈的身影,夏娥反而咯咯笑了起來,只是或许连她也未曾发现,眼角情不自禁的淌下一滴晶莹,纤细的手指,触摸着勃勃跳动的心脏,呢喃道:“或许在你看來,那时只是一句戏言,又或者试探妈妈的口风,可在这里,它一直是当真的....”

    “宿命也好,命运也罢,只要你愿意,一颗心脏又算得了什么....”

    清风吹拂,这个小女孩掠着通红腮边的青丝,稚嫩的脸庞,竟然露出一丝妩媚,忽然扑通一声,她转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清澈的河水中,紧接着肆意玩耍的咯咯笑声,传荡在三江河上方。

    对于夏娥的要求,杨泓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置,只有落荒而逃,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为了夏娥的安全,这里毕竟是妖兽之渊的边缘,会有妖兽出沒,又或许这个小女孩在他心中,并不是沒有一丝地位,不管怎么说,他并未真正的离开,反而站在远处,遥遥看着这个小女孩在水中戏耍,毫无顾忌的如同一条游鱼般的飞窜。

    “该死,我脑袋里在想些什么,答应她的要求,我怎么对得起含玉。”第一次,杨泓思绪混乱起來,分不清自己对夏娥是什么感觉,是纯粹的怜悯,还是带着一丝连他也察觉不出來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