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你母亲自杀时,并不是作戏,是真的死了。”杨裕一句话说完,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脑袋蒙蒙的一片浑浊,反而是杨泓心中百味掺杂,有痛苦,有悲伤,然而更多的则是一丝失望与茫然。

    他早就知道了母亲当年发现父亲已经死亡,自断筋脉而死,可如今看到父亲死而复活,杨泓自然希望母亲也能活过來。

    可终究这一切无法逆转,只是杨泓心底的一丝希望而已,杨泓的母亲,并非是诈死,而是真正的已死。

    “当初我已经重伤,被你师尊救活,却怎么也赶不回去告诉你母亲,其实我还活着。”父子两人忽然沉默了,一言不发的盯着空荡荡的居所,空气中飘着一股子凝重,让人呼吸不上,提不起气來。

    杨泓忽然微微的扬起头,望着斑驳着表皮的石壁,喟叹了一声,其实他对于母亲的记忆,还存在于一种模糊的状态,有时候分不清她的母亲是当初的小环,还是陷入道心时候时看见的那个绝美妇人。

    又或者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的母亲,一个生身,一个养育。

    “你母亲自杀时,我能够感应到她生机逐渐削弱的变化,泓儿,你是不是在恨我,呵呵,你应该恨我才对,如果不是我,你母亲或许就不会死了。”杨裕自嘲一笑,满脸苦涩,声音中透着一丝沙哑。

    杨泓恍惚间发现在他脑海当中,父亲高大挺拔的脊梁,似乎一刹那矮了下來,不再如同印象中的那样顶天立地,永远击不跨,打不败,此时更像是一个自惭自愧,几乎无地自容的一个痴情男人。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恨。”杨泓摇了摇头,从再度见到父亲,一直到现在,他也分不清自己内心的情绪,是怨恨还是喜悦,或者两者都沒有,印象中的父亲,更应该是鬼罗道人才是,眼前这个父亲,除了模样与当初的父亲相同,其他方面迥然不同。

    身影一闪,杨泓横跨虚空离去。

    这种情况下,两人明显都需要冷静一下,不适合在呆在一起,无论是杨裕,还是杨泓自己。

    冰冷的疯吹刺着脸颊,杨泓站在一座高山的顶端,盘膝而坐,将脑海中所有的念头,完全按压在心底,进入一种无悲无喜的空灵之境。

    并非是杨泓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毫无感觉,也并非真正的怨恨这个男人。

    只是杨泓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去面对是应该怨恨还是应该敬爱,说到底,杨裕与那个绝美妇人,在他的印象中太过模糊了。

    “你是不是恨你父亲,甚至还有你的母亲。”纳兰含玉的声音传过來,这个女人总是在杨泓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出现。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比杨泓自己还要了解他,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恨吗?为什么会恨,我沒有理由去怨去恨,只是有些失望,呵呵,四年前当鬼罗道人所变化的父亲死在我面前时,我以为整天天都踏了,沒人能了解我当年那种痛苦,那时候,我只有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男孩,看自己的父亲,哪怕是死了的父亲,也是无比高大挺拔的。”

    “所以当我得知莫玄云将他的坟墓掘开之后,我疯狂的提升自己的战力,将整个莫家给屠尽了,鸡犬不留。”

    “可当我陷入道心失守的境界后,才知道照顾了我们兄妹整整十年的男人,只是父亲的一具私欲恶尸所化,然后因为那该死的的十年慈父,十年严父,我开始一次次承受‘父亲’的抨击。”

    “其实就算知道他这样也是另一种方式在对我进行‘养育’,心中依旧觉得有一丝不忿,生气。”

    “但也只是不忿,生气而已,直到现在真正的父亲,在我懂事以來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竟然发现,是如此的陌生,你知道当痛苦,悲伤,失望,茫然汇聚成一团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什么吗?”

    “对,就是陌生。”杨泓仰头长叹着:“连怨恨都算不上,反而觉得那所谓的真正的父母,是如此陌生。”

    “而且当得知鬼罗道人被他斩杀之后,我的心里,竟然隐隐揪痛,像是被一根针,狠狠的刺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