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眼睁睁看着妻子一口接一口吃起豆花,动作斯文,速度一点不慢,好像怀孕之前的胃口突然就回到了她身上。他不禁呆呆看了一眼快要见底的豆花碗,问道,“这……竟如此开胃?”

    徐娘子可不管他,唏哩呼噜吃完一碗,扬声道,“店家,再来一碗!”

    简清听了,舀了比之前更少的豆花浇上打卤送来,道,“这碗吃完,客人可不能再吃了。”

    徐娘子摸摸肚腹,心知她说得有道理,看着新送来的一碗豆花,许诺道,“再吃一碗。”

    徐夫子在一旁瞧着,午食吃饱的肚肠竟也有些饿了。但他陪妻子来吃饭,还能说是事出有因,要是他自己也吃了起来,岂不是和如此品行败坏的人为伍?思及此,徐夫子咽咽口水,别开了头不再去看那碗颜色鲜亮的豆花。

    然而,不论徐夫子吃了没吃,在旁人眼中,都没有多少区别。

    街边坐在树下磕牙的几个老头眯缝着眼瞧瞧酒楼大堂,连连摇头,“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又说起徐夫子此人畏妻,不堪为人师表。

    一旁守着铺子的伙计听不下去了,他年幼时曾在蒙学墙外蹭过几堂课,哪肯让他们这样诋毁夫子,当即说道,“夫子如何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连本书都不曾读,就自以为比夫子还懂得多了!”

    简清听着门里门外两边说嘴,垂眼搅了搅的打卤汁。读书啊,简澈也到年纪了,是该想想上学的事了,小孩子嘛,成天给她当童工算什么事。

    街边几个闲汉勾肩搭背,一路说说笑笑逛了过来。瞧见附近开着门的铺子里,各家伙计几乎人人都鼓着腮帮子在吃什么,当下便暗恨自己走得太早。

    今日没有等到简家出摊,他们还以为没了笑话看,谁晓得刚走没多久,背后的叫卖声就响了起来,连忙回来。

    白给的吃食和不花钱的热闹,不来凑都不可能。

    简清刚刚分完几根鸭脖,假装没看见其中有几家伙计去而复返拿了不止一次鸭脖,正新取出来鸭脖鸡爪斩开,就见过来一个有几分眼熟的青年笑嘻嘻伸手要拿。

    简清一挑眉,咚的一声,菜刀刀尖剁进砧板三分,正停在青年手指尖前不到一寸。

    青年嚷了起来,“你做什么?!杀人啊!”

    食客这样投诉,本来是对酒楼声誉的极大伤害,但简清看着青年捂着手后退装腔作势,只觉得好笑,问道,“崔二,这么快就忘了你之前说过什么,来吃我家东西了?”

    城北出了名的闲汉崔二附近人都认得,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惹上了简小娘子,一听这话,伙计们纷纷竖起耳朵。

    “说了不要钱,又不让人吃,还拿刀砍人,哎呀好凶好凶……”崔二本来还扯着嗓子嚎着,听简清这样说,戏当即演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

    崔二小心瞧一眼周围人的神色,却见往常众人看向简家摊子的厌恶或漠然已经消失不见,一声应和自己的都没有,人人都是在瞧自己的笑话。

    崔二梗着脖子回道,“我说的哪里有错?你家吃食若不是腌臜脏污,怎就不敢让我吃了?”

    前几天包子摊出摊时,简清就记住了崔二这张脸。当时怀疑柳郎中验错和后面抓着被吸引的食客反复说简清浪荡故事,抹黑简家酒楼的闲汉里,就他叫得声音最大,口口声声让人别来买包子,谁知道今天却自己凑了上来。

    简清淡淡道,“我家吃食是送给客人吃的,与你何干?”

    崔二道,“我来都来了,怎么不是客人?!我看,你就是怕小爷一尝,叫旁人知道吃食难吃砸了招牌,露了你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