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吗?”程微泽发动车,倒车的时候问道。

    “没印象。”翟时羽系好安全带,视线落在车前一摇一摇的装饰物小花上。

    “真没印象?”程微泽显然是不信,低沉的声音融进无边的夜色里,“叶行舟,叶宏佑的私生子,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程微泽轻嘲:“发现自己生不出儿子之后,急吼吼地就把之前连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的儿子给认领了回来,闹得人尽皆知,吃相也不用这么难看。”

    “嗯。”路灯照在摇头晃脑的小花车摆件上,再落进翟时羽的眼中,晃出一点倦意。

    他对这个人真的没任何印象了,过去那十几年里经历过的人和事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但所有人的面容都极其模糊,辨不出个区别。

    那些人本来对于翟时羽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在泥沼里挣扎,和命运搏命,却还是逃不出既定的宿命。

    他们都是一样的——可悲可笑可怜,他也是。

    “没一点印象?那那家孤儿院呢。”深夜马路上车不多,程微泽左手手肘撑着窗沿,语气闲散,“精神都不太正常……”

    “你看着倒是挺正常的,就是这颗心冷得怎么都捂不热。”

    浓密的眼睫在脸上覆下一个月牙状的阴影,还湿着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拍在脸侧留下一个淡淡的红酒印,酒味一时间在车内弥散,翟时羽声音很轻,轻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呼啸的风拍散。

    “是吗?我就是这样的人。”

    面上比谁都温柔,实际上比谁都冷漠。

    虽然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其实比谁都更容易哭。

    他怕疼,擦破一点皮都会缩在角落里把自己蜷成一个小团子掉眼泪。小时候眼型还没长开,却比现在要显得更大,总是水汪汪的盛着一层水雾,好像一戳就会掉下泪来。

    不过后来他发现,掉眼泪没有任何用,并不会有人因为他哭了就可怜他,只会被欺负得更狠。

    小孩子的世界更为纯粹,却也更为残忍。

    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则律法,只有最原始最简单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

    严苛的规训条例,永远不够的伙食,稍有不快就会落下的暴行……

    想要活下去,想要能饱腹,不想被别人欺辱打压,那就只能逼着自己变强,抛弃那个懦弱爱哭的自己。

    没有人会来保护他,他能相信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