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卢弃暗想,心中忽然涌起异样的感觉,有那么几分酸楚,也有那么几分不忿,还有几丝难以言说的挫败。在这种奇怪感觉驱使下,卢弃真想冲上前,和那书生理论一番……
“公子,您手里这几刀钱,还打算给小人吗?”
卢弃正望着远处发呆时,耳边的聒噪突然停了,紧接着,他便听到了货郎惴惴不安的问话声。原来这货郎嘴里虽然振振有词,可是,注意力却全在卢弃身上。当他看到卢弃把钱递到一半,脸色莫名其妙的变了,立刻收住话头,顺着卢弃的视线张望了出去。“一男一女,这是遇到情敌了吗?糟了,这单生意做不成了!”货郎在心中暗自嘀咕,却有些不甘心,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东西我还要,小哥大可放心。”卢弃强压着内心的冲动,反复吞咽着酸楚、不忿和挫败,缓缓收回视线,还是把手里那一把刀币递给了货郎。在货郎问话的那一刻,他头脑一阵清醒,及时遏止了冲动。
“公子,要说您这肚量,绝对是这个!”
货郎收钱的同时,望着卢弃竖起了大拇指,挤眉弄眼地说:“这女人呐,大多眼窝浅,越是漂亮的越是这样,别人三两句话就把她给哄了,殊不知像您这样舍得花钱的主,才是愿意付出真心的。”
“小哥,您误会了吧,我买犀角梳是送给我娘的!”卢弃故意这么说,收起犀角梳,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折身走回了燕王府。
“我会误会?你看到人家眼睛都直了,我还能误会你什么……不就是喜欢人家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卢弃身后,货郎不服气地嘀咕,随后,继续高声吆喝了起来:“梳子,南越来的犀角梳!”
卢弃虽然越走越远,却将货郎的嘀咕听得清清楚楚。刚才他为何突然就愣住了,还涌起了那么强烈的冲动?作为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他的人生经验非常浅薄,想来想去都没想明白。不过,货郎的话还是启发了卢弃,让他不得不问自己:这就是喜欢吗?可我喜欢她什么?
回到燕王府后,卢弃本来想找卢绾再聊几句,听听他心目中的彭越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是卢绾却在书房里和张胜密谈。卢义又外出办事去了。卢弃只好回到书房翻看竹简。然而,竹简上的墨迹仿佛被人施了法术一样,一个个不是飘来荡去,就是东躲西藏。总之,卢弃看了大半天早就背熟的《逍遥游》,却第一次没有遨游天地。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下起了雪。
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卢弃忽然就记起了那天在城外救起萧棠儿时的情形。越回忆当时的情形,卢弃越发烦躁。他索性放下竹简,大喊了一声:“来人,备马,本世子要出城打猎!”
能压制住心中万千焦躁的,也许只有冰天雪地中这无尽寒意!
心里这么想着,卢弃平生第一次发起了狂性,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弓箭,连蓑衣都没披,直接骑着大白马一路疾驰,出了蓟城。
雪花大如席片,不断地从高处坠下。
卢弃便在这漫天的席片中,顶风冒雪,寻着可能的路径,任意驰骋。他说是要打猎,却并没有明确的狩猎目标。事实上,他只想借着天地间这无边寒意,让自己焦灼的心,尽快静下来……
与此同时,萧棠儿和兄长萧延租了两匹马,也出了城。
蓟城的雪是长安没有的。他们在街上逛了一阵,正好遇到下雪了,便趁着游性,赏起了蓟城独有的“豪迈飞雪”。
当然了,卢弃刚才在城中街道上望见的书生,正是萧延。只可惜,他并不认识萧延,并没想到萧延这个俊美书生只是萧棠儿兄长。
“妹妹,你这豪迈飞雪一说,还真有趣味。”
萧延骑在马上兴致勃勃,全然没有注意到萧棠儿因为要陪他出城赏雪,一张俏脸早已冻得红扑扑的。另外,经过这几日的将养,萧延瘦得脱相的身形不但恢复了,还比以前胖了几圈。也正是因为要将养身体,他才一直没怎么出门,今日一出门便游性大发,逛个没完。
“趣味都是比较出来的。”萧棠儿松开牵着马缰的右手,凑到嘴边哈了些暖气,望着漫天的雪花,若有所思地说:“燕赵自古多慷慨悲壮之士,这燕赵的雪花,兴许是沾染了当地人的豪侠性格,全然不似长安那般犹犹豫豫,纠纠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