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消说,节帅的自奉如此简朴,为了激励将士们做到这种程度……

      这几日里,节帅也是要成婚的。可他连娶亲,都低调得不像样子。听说此前他还郑重提出,想把自己的婚礼和有功将士们并作一处,为此更特地杜撰了一个名目,唤作“集体婚礼”!

      节帅的意思是明白的,他打算亲自做个鲜明榜样出来,将校们稍稍动一动脑子,在这方面便不敢乱来。

      可就算为了军心士气着想,何必做到这程度?这想法未免惊世骇俗了点。何况婚礼太过随意了,更有碍观瞻,令得外人小觑了定海军的威势。

      当下群下苦劝,郭宁这才悻悻地放弃了这想法。

      “你说是吧?”李霆说到这里,连连摇头:“郭六郎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小门小户的作派改不了。这回要不是我们拦住,嘿,整个定海军都要被人当作笑柄啦!”

      李云在直沽寨执掌权柄数月,性子经过磨练,成熟了很多。他并不出只言片语附和兄长,而是随口把话题岔到了别处,又帮着应付了几桩杂事。

      片刻后从,他去往节帅府,花大娘也跟着一起。

      李云许久不见郭宁,有中都方面的不少情报须得当面交待,而花大娘在直沽寨的时候,和吕函处得不错,正好藉这机会,续一续手帕交。

      郭宁的节帅府,外头规模宏大,正厅和议事厅都能供数十上百人会商,但这阵子天气实在寒冷,靠海的地方,风又厉害。正厅和议事厅太大,门窗也太多了,冷风总把窗纸吹破,顺着窗棂间的的缝隙灌入,就像是一条条冰寒的小蛇钻进来,点起两三个火盆也不管用。

      所以郭宁干脆让幕僚们各回各屋,他自己退回自家起居的屋子。

      李云跟着引路的傔从到了后院,只见房舍不多,摆设简朴。

      有个练武场,排布着十八般兵器;另有个马厩,养着几匹壮健大马。除此之外,显眼的只有廊道上挂的一排红灯笼,想是为了婚礼做准备,有少年傔从手里拎着好几个灯笼,不紧不慢地往横梁上挂第二排,偶尔喜气洋洋地彼此言语,笑几下。

      这阵子在直沽寨里,李云所接触的那些官宦人家的商业代理人,其实无非家奴身份,就能大院深宅,富丽堂皇,珠光宝气,骤然见到这般模样,几疑来错了地方。

      两重院子,郭宁在前一重,吕函住在后一重。

      花大娘专门带了个包裹,是给吕函的礼物,便有婢女带着花大娘往后头去了。而李云站在前一重的院中报名。有数名侍卫在这里值守,李云只认得倪一,还有几个生人,应该是新进抽调上来的。倪一向李云笑了笑,往屋里通传。

      随即郭宁扬声喊道:“外头冷,赶紧进屋来!”

      李云推门进去,看见郭宁披着皮袍,盘膝坐在床上,一本本地批阅文书,时不时皱眉想想,揪一揪自家的短髭。

      见了李云进来,郭宁抬眼凝视片刻,颔首笑道:“数月不见,愈发沉稳了,不似你那兄长,总是上蹿下跳不停。”

      郭宁和李霆两人,互相在战场上救过命的,两人彼此扯几句,可用不着大惊小怪。

      李云只微笑躬身。

      郭宁又问:“船队北去,可有妨碍么?没有引起外人关注吧?”

      “节帅放心。中都那边,只道我们仍在接应直沽寨的商贾们,那是早有安排的事。偶有几个始终关注的探子,他们能知道什么,不能知道什么,俱在我们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