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宫里传来的紧急诏书,寿王连忙出门进宫。诏书是宫内的新任神策军观军容使张承业带来的,里面只有一句话:召寿王李杰立刻入宫面圣。

    坐在马车里的寿王心绪不宁,这只有一句话的诏书,只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事态紧急。这样说起来,很可能如传言所说,迎佛骨之后皇上的病情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日益加剧。现在看起来,说不定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坐在寿王对面的张承业好似闭目养神,其实内心也是十分焦虑。不错,现在圣人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但是,哪怕是最后几天,圣人的拖延症也丝毫没有好转,张承业几次请圣人明告天下,确定立储大事,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三个字:再等等。

    昨天他再度催促,反而引来圣人愤怒,斥责张承业“居心叵测,妄称天命,实有不轨之心”。张承业吓得魂飞天外,再也不敢对立储大事进言。

    好在圣人毕竟是圣人,今天戌时,圣人终于发现他拖不过去了。在勾魂使者上门前,圣人英明地下了密诏,要观军容使张承业立即传旨,把寿王李杰宣进宫来。张承业知道圣人这道密旨的重要性,急忙出宫。

    可是控鹤军的那个小小排马官,叫什么李晟珽的,不知奉了谁的命令,居然以宫门已闭为由,不许张承业出宫!

    圣人临终之前要确定立储大事,这是关系国运的关键。可是这个小小排马官,居然敢和观军容使这种二品官员对顶!张承业马上反应过来:李晟珽的背后有着大人物!在这个关乎社稷存亡的紧急关头,万万不可因为泄愤就和他大闹一场。那样的话,很可能僖宗立储的意图会被改变!说不定,有人就希望他在这里耽搁下去,直到僖宗驾崩,国家立储的事情也无法确定下来!那样的话,自己就会成为大唐的千古罪人。

    硬闯,发生冲突必然误事;讲道理,耽搁了时间同样误事。就在张承业焦虑万分之时,郑綮来了。

    郑綮也是得到了宫内传出的消息,说圣人已到了大渐弥留之际,所以匆匆赶来,却又因为没有旨意,他也无法进宫,只能在宫外等候,当他看见李晟珽带人前来堵门,他敏锐地感觉到事有蹊跷。李晟珽虽然官职不高,但宫内外都知道他是吴兴郡王保举的,是朱全忠的人。他来堵门,就意味着朱全忠不希望宫使出宫!

    文人的气节使郑綮马上站到了皇权一边,他走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军官面前时,已经想好了一条柔以克刚的妙计:

    “张公公是要去召见寿王,若郡主知道是被你挡路,恐怕郡主会翻脸吧。”

    李晟珽闻言心中一凛。那天李九娘拂袖而去,他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依靠李九娘向上爬的机会渺茫了。但心中也还有一丝侥幸,毕竟与九娘已经春宵一度,或许九娘不过是羞怒交加、一时气愤而已,或许将来还有缓和的机会。

    但如果按郑相所说,自己强行阻拦圣旨召见寿王,那么自己与李九娘就真是彻底为敌了。况且今天宣武镇判官李振给自己的任务,只是让自己严格盘查出入宫廷的人员,并没有明确说要断绝内外消息啊。

    见李晟珽脸上神色不定,张承业赶紧顺着郑相的话再加上一句:

    “李郎将想清楚,若是耽误了圣人旨意,将来若是寿王登基,不知阁下何以自处?”

    这句话的分量就太重了。一想到如果今夜僖宗晏驾,寿王登基,那自己现在的做法,就简直是作死了。不要说九娘会怎样对待自己,新圣人一个手势,自己就可能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那么朱全忠会出面保自己吗?肯定不会呀,为了一个排马官与新天子反目?这是个最冷的冷笑话。

    李晟珽心中马上有了答案,脸上立刻浮现出恭维的笑容:

    “啊呀,原来张公公是有旨意在身,自然不在拦截之列嘛。”

    正好这时候李振也赶到了。李晟珽连忙上前解释,李振却一手将他拨开:

    “原来官家要召见寿王?”

    张承业和郑綮都是心中一滞。刚刚说服了李晟珽放行,现在这位宣武镇判官赶来,难道事情又有变化了吗?

    得到张承业肯定答复之后,李振马上一挥手,一队宣武镇马军立刻拥了一辆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