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宁这一夜都没睡着。

    不是因为温儿的婚事,而是因为强烈的负疚感。

    李晟珽送给他的这罐杏花春,不单单是好酒,而且是药酒,是泡过丹参的酒。

    他当面送给王兄,显出光明磊落。

    王兄拒绝喝酒,说是要忌嘴。

    但李克宁当然知道,这酒,王兄必然会喝,而且会喝的干干净净。

    剩下一滴酒,都不是李克用。

    这样一来,王兄此番病情必定恶化,甚至……

    所以送酒的时候,他是非常犹豫的。

    但是李晟珽转告了梁王的期待:只要河东易主,梁王必定支持自己。

    而现在王兄,已经显然要跳过“兄终弟及”这种沙陀传统。他要采用汉人的继承方式:父死子继。

    他今天漏了个口风:要勖儿有“王者风范”。这就很明显了,这晋王之位,作为李克用唯一存世的弟弟,不要有什么想法。

    沙陀王也好,晋王也罢,总之,只有一个人选:李存勖。

    既然这样,今天送这罐杏花春给王兄,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夫人让自己带酒去的时候,再三嘱咐: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为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还有温儿的婚姻幸福。

    再说,王兄这一辈子,也是轰轰烈烈了。凡事有始必有终,王兄啊,你也风光够了,差不多的时候,是不是让四郎也风光一回?

    如果自己真的做了晋王,对朱全忠,可以雌伏一时,等到阿保机雄兵来到,那么合蕃汉之兵,该可以打破朱全忠的大军了。

    不过梁王的大弩箭,真是个令人烦恼的坎。偏偏这个坎,还不能不跨过去。

    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黎明前才恍恍惚惚睡去,却忽然听见敲门,孟氏连忙问道:

    “何事?”

    李克宁一下惊醒过来,睡意全无。怎么发作的这么快?又不是毒药。

    的确是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