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不再埋怨了,即便从山坡上滚落下来,爬起来,捡起枪,接着招呼狗剩沿着山坡边,避开鬼子射界,往西跑了几十米,又担心还有鬼子包抄,再往北跑,与栓子会合。

    鬼子没往下冲,而是瞄准他俩,猛烈开火,子弹在他们脚下啾啾地响。

    鬼子机枪子弹也向了土沟,在栓子面前扬扬起一撮撮泥土。栓子浑然不顾,再次瞄准鬼子,扣动扳机。

    狗剩忽然一个趔趄,又往前跑,终于跳进土沟,抬手擦一把汗,咧嘴笑了:“真他奶奶地危险。”

    鬼子没有追下来。按野田脾气,现在会立即马上命令鬼子二狗子追击,可他也跑不动了,坐在山坡歇了一阵,才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听着枪声,他只是站起来,向北看了一眼,又无力地坐下。

    坡顶上指挥的联队参谋也没了追击念头,好家伙,那帮游击队小队还那么猛跑,追不上,真追不上。而且,他们机枪手枪法不赖,这么远距离,仍打中两个鬼子,追下去,徒增伤亡。

    而且,距离吉野下令撤退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坡顶上鬼子停止射击,栓子也收起机枪,猫腰往北走。忽然,六子大喊起来:“狗剩,狗剩!”

    栓子仔细看,狗剩肋骨冒出的血已湿透了夹衣。狗剩低头,抬手擦了一把,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栓子扔下机枪,要给狗剩包扎伤口。狗剩却摆手:“没事,没事,咱们赶紧走。”拿起枪,刚往前迈了两步,忽然又倒在地上。

    栓子跑上去,扶起栓子,用力撕开夹衣,顿时愣了。

    狗剩不行了,鬼子机枪子弹斜着从肋骨打进胸口,他竟然没感觉到疼,但口中吐出了血。

    躺在地上,狗剩看看栓子,张张嘴,没说什么,扭头又看着六子:“俺不怕死,真的……”

    “别说话。”栓子已扯开一条缴获伪军的药包。

    六子使劲打着自己耳光:“俺是胡说八道,开玩笑……”

    “其实俺不想死,俺还没娶媳妇。”狗剩大口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栓子班长,替俺报仇……”

    栓子含着眼泪,大声吼道:“俺让你别说话!”

    “疼——”狗剩想抬手捂住伤口,却无力放下。他合上了嘴,但也闭上了眼。

    “狗剩,狗剩!”栓子喊了两声,发现狗剩的手已经垂了下去,不由使劲拍了两下头。

    六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哭开了。其他队员也在抹眼泪,自从大家伙进入十六班,牺牲地第一个队员。

    栓子使劲咬咬牙:“六子,你他娘的别嚎了,背狗剩走!”

    “不,俺要去打鬼子!”六子后悔死了,要不是他一直催栓子赶紧追,也许这会还在西南边的山坡上,狗剩也不会死。内疚让他也不想活了,要跑回去找鬼子拼命。

    栓子不想再有牺牲,瞪大双眼:“这是命令,老子是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