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队员们进山洞休息,三位大队领导坐在洞门口,开碰头会。张大年说了一中队情况非常好,只有两名队员受轻伤。老孟说了五班和十六班伤亡,也说了栓子和陈河悲伤难过。

    “都是没吃过亏的主,仗打多了,也就好了。”李智不以为然。

    张大年却瞪大一双牛眼,看着李智。五班属于一中队,一下牺牲五个,伤了五个,张大年也心疼,又生气,俺们端了鬼子指挥所,也没死一个。他依然瞪着眼:“这个陈河,干什么吃的,我找他去!”

    你就别说人家了,换做你,说不定伤亡更大,老孟心里想,没说出口,用眼神拉住张大年:“他心里正难过,而且大队长说的没错,仗打多了,就知道了。”

    老孟知道,李智不是不心疼,而是说的实话,心里话。打仗哪能不死人?李智说过,他当初同连队战友,现在活着的就有五个,其中还有两个断了腿,回了老家。他和老孟一样,都是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自己也九死一生,肩上肚子上,甚至胳膊上腿上,枪伤刀伤,一处处,一片片,都没了好地方,现在活着纯属侥幸。而正因为经历生死太多,再加上脑子聪明,有打仗天分,现在的李智才学会了打仗,才能带兄弟们打出以少胜多,而且以最少牺牲换取最大胜利的仗。

    解释一番,张大年听懂了,明白了。老孟又呵呵一笑:“别再抱怨了,子弹炮弹不长眼,说不定咱们三个也很快在地下见面。”

    “闭上你的嘴,你个糟老头子。”李智骂了一句,心里并不烦,因为老孟说的也是实话,现在就去他娘的,死了算,活着就接着和小鬼子干。

    老孟不笑了,说了栓子,孤身一人,埋伏在鬼子撤退山坡上,干掉了鬼子指挥官。栓子这么干,也不怕死,但太鲁莽,死了不值得。

    该李智瞪大眼睛了。他惊讶的不是栓子莽撞,而是独自一人就去伏击鬼子,符合栓子性格,因为心里血海深仇,只要打鬼子,就是让他上刀山下油锅,眼睛决不眨一下,而且他心怀情义,自己手下兄弟死了,肯定睚眦必报。

    李智惊讶的是,一人设伏,于上千敌人之中,狙杀鬼子军官,还能跑了出来,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聪明。

    “这个家伙,比老子还愣头青,但也比老子厉害。”李智语气之中带着满满的褒奖。

    张大年脸上也露出佩服,换做他,真干不出这给老虎拔牙的事来。

    安慰两句,老孟让陈河去休息,然后点起烟锅,坐在山洞洞口上,等着天黑。已经约好,等鬼子撤退,一中队和二中队赶到黑羊洞集合。老孟心里并不着急,因为自从鬼子撤退,再也没听到枪炮声。

    “但此风不可长。”老孟小声说。

    “对对。”李智赶忙说道:“不请示不报告,无组织无纪律,不能让这小子信马由缰,找时间收拾他,但现在,咱们应该尽快联系军分区。”

    老孟点头说是。扫荡夫子山的鬼子受了伤,也极度困乏,短时间内不会再进攻山林,而军分区依然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夫子山游击队力量不大,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该出手的还要出手。

    但怎么联系?游击队和县委分工不分家,之前都是由县委与军分区联系,而眼下,军分区面对的是鬼子第三十二师团的围剿,肯定不能与之硬刚,要么跳出鬼子包围圈,要么化整为零,与鬼子周旋,但不管哪种情况,都处于时刻转移和隐蔽状态,连数千鬼子二狗子都找不到他们,夫子山与蒙山相距百里之遥,派人过去,人生地不熟,想找到军分区司令部,无异大海捞针。

    再说,县委现在也不好联系,本来已定好联络点,如有情况,就去山林南面十里的北旺庄。昨天得到井口死了鬼子撤退消息,李智立即派顾飞去找刘芳,但到现在也不见顾飞回来。为此,李智还很担心顾飞和县委,别出了什么差池。

    “咱不是有电台了?”昏昏欲睡的张大年猛然说道。

    “还有缴获的电台?”老孟问。

    “对啊。”张大年兴奋地说。

    老孟却无奈地冲李智笑:“你也没教教张副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