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军曹说的情况与王志先大差不差,有一处院子站着岗哨,那肯定就是游击队大队部,李智和老孟也肯定在里面。

    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半,预留时间还算充足,泽养等待五点整与坡顶上第一组同时行动,然后撤上山顶。如果游击队想报仇,围住他们打,那就中了圈套,小林龟山会随后赶来,从而轻松消灭这股游击队。

    尽管王志先说过游击队厉害,但在泽养眼里不过都是雕虫小技,不过是占了地形的便宜,而想要取得最终胜利,还是靠枪炮,靠士兵们战斗素养,这两个因素,游击队都比不上。所以,泽养很放松,闭目养神十多分钟,忽地睁开了双眼。他对时间很敏感,也掌握的大差不差,再看手表:四点五十分。他挥手,开始行动。

    王志先也穿着鬼子军服,头戴钢盔,手里握着花机关,腰里挂着驳壳枪。他是顾问,也是战斗员。他不想打仗,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泽养后面。他还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不死,往后享尽清福。

    前去侦察的两个鬼子军曹猫腰,走在前面,靠近村子,立即匍匐在地上,动作仍像贴地的壁虎,后面跟着一大串。向上爬过两道沟,距离大队部还有六十米。东西两面都有岗哨,也肯定有暗哨,但都没发现他们。王志先惶惶跳动的心平静了一些,李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个节骨眼竟放松警惕。

    山顶之上,栓子半躺在掩体里,似乎眯着眼睡着了,一动不动。栓子睡觉有两大优点,一是说谁就睡,只要想睡,别人和他说话也不耽误他闭眼睡着,二是睡觉不打呼噜,最多是轻微鼾声,像喘粗气。

    现在连喘息声音都听不到,旁边赵鹏举又气又笑,恨不得给栓子一个肿眼泡:发了半天神经,说自己心里慌,还说感觉出鬼子斥候来过,而且还会再来,现在心挺大,居然能睡着!但赵鹏举睡不着,他担心真的会有鬼子偷袭,甚至也恍惚觉得山坡树林里有人影晃动。但仔细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都怪栓子,把所有人都弄得神经兮兮。

    忽然,栓子猛地睁开眼,低声说:“下面有人。”

    “下面有鬼!”赵鹏举真想揍栓子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又开始神经兮兮。

    栓子已趴在挖好的掩体上,手里握着枪,睁大眼睛,仔细看着。

    “就你那耳朵,早就被炮震的半聋——”

    栓子回头瞪了赵鹏举一眼,又指了指下面。虽然被炮弹震过,但栓子耳朵没毛病。而且,他也没睡着。他心里一直发慌,怎么能睡着呢?只是竖着耳朵听动静罢了。这个时候,眼睛还真不如耳朵好使。果真,他听到碰撞声,像水壶撞石头,但声音很细微。

    向下看了两眼,还真有恍惚影子,像夜半三更爬出来偷食的野猪,向上拱着。赵鹏举说话过后,暗影撅着屁股停住了。

    “我耳朵可能真出毛病了。”栓子转过身来,却上刺刀,又从身上摘下两颗手榴弹。他是在说给下面暗影听,也不管下面敌人听不听得懂。

    “真有?”赵鹏举贴着栓子耳朵问。

    栓子点头,又拦住慌忙要叫醒身边战士的赵鹏举,示意他也取手榴弹。赵鹏举会意,取下两枚手榴弹,拧开盖,将拉环套在食指上。

    两人缓慢转身,头露出掩体,看着下面。时间已是五点整,泽养小队第一小组躲在山路北面树林里,又开始往上爬。隐隐约约,恍恍惚惚,赵鹏举也看到了影子,像蠕动的穿山甲,但个头大,更像野猪。

    肯定不是野猪,野猪拱地有动静,还会发出哼哼的动静。不是野猪,爬着接近山顶,那肯定是敌人。两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拉开拉环,等了两秒钟,又互相点头,高高抛出榴弹。接着,栓子握住三八步枪,赵鹏举直接把机枪抱在怀里。

    李智还没睡着,他心里也同样心神不宁。不怪栓子多疑,李智和老孟,还有张大年都觉得小林龟山在憋着大招,来对付独立大队。他不可能坐视不管,任凭在山里逍遥自在,以他性情,游击队多存在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想想栓子报告的脚印,又想想小林龟山发神经般地要搞演习,好像都是巧合,但又不能当成巧合,不得不防。李智起床,跨上盒子炮,走出屋门。院子里睡着警卫排和二连一排战士,都和衣而卧,怀里抱着关上保险的枪。

    李智弯腰叫醒睡得香甜的顾飞,一同去查岗。顾飞揉着惺忪的睡眼,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刚查过吗?”

    李智回头瞪了一眼顾飞:“你还刚吃过呢,现在给你窝头,还能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