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陌话没听完,那点儿狗脾气就上头,侧身一躲,转身要走。

    “说你两句还来劲。”

    顾形一把薅住试图抵抗“专政”的江陌,把这一肚子忿忿不平的小兔崽子提溜到常年被他霸占的小会议室,捞了把椅子坐下,没摆什么训斥教诲的架势,直截了当地点明:“我不跟你唠什么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嗑儿。单说一点,黄熙那边儿刚交待了市里有人跟坝庄和沣西有关系,收网行动刻不容缓,但当下这个弃婴案代||孕案的受害者都摞成摞儿了,真凶又始终没露面,就这情况,两个要案势必并行,联合行动那边儿不缺人,但事关焦强齐谅背后那点儿猫腻的事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这话能听懂吗?”

    江陌一怔,这会儿脑袋瓜里正一根筋直来直去,不知道怎么搭这个茬儿。

    她跟顾形较真抗议的是不能一视同仁执行任务的区别待遇,顾形反倒语重心长的强调起了江陌于当前重大案情调查的至关重要性。

    这压根儿掰扯的不是一个本质的问题。

    江陌的脾气稳中带急,起初加入刑警队伍时的那点英雄主义虚荣心还没完全蜕变殆尽,对于执行任务这事儿往往无意识地存了点儿急于求成的迫切心理——江陌对自己这种执拗的“莽夫”行径心知肚明,但还是抿着嘴角有点儿不服气,梗着脖子非跟顾形对峙较劲,隔了半晌眉梢忽的一跳,稀里糊涂的好像琢磨出点儿顾形的言外之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垂下肩膀,模棱两可的“啊?”了一声。

    “脑袋这会儿能转了?”顾形被她逗得嗤声:“不让你跟肯定是有不让你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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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思来四平八稳地提着公文包推门踱进小会议室的时候,顾形刚从江陌手里把那根儿惦记已久的香蕉抠出来——祝思来倚靠在桌沿,也没问个前因后果,只看见江陌那副风风火火的小身板这会儿正略显委顿地佝偻着,当机立断似的认定是顾形这厮又臭不要脸地抢了孩子的零食,伸手就把顾形已经递到嘴边儿的香蕉劈手夺下,掰了一块尝了一口,转而又塞回到江陌手里,“训话就训话,怎么还抢孩子吃的呢?”

    顾形委屈,但又不敢喊冤,眼巴巴地看着江陌这小兔崽子伺机报复,囫囵个儿的把大半根儿香蕉塞进嘴里,饿得都快没劲儿叹气:“我刚看见你发消息说监控有发现,什么情况?”

    “……之前不是说云山西区往北走那一大片山区不对外开放嘛,只有一个管理员日常维护的小门和快速通道。咳咳——”江陌吃得太急,呛了一下,口齿含混的继续道:“景区那边分批筛查发现,通道出入口附近确实有同一体态特征的女性身影,屡次在凌晨一点到三点期间,背着包经由管理员通道偷偷潜入云山,前往西区方向,并往返。”

    “景区那边也初步核实了一下,云山北维护周期比较长,用的也是那种特别常见基础的大锁,一撬就开。唯一有效的线索参考就是,云山往北交通不怎么方便……倒是离齐家村挺近的。”江陌停顿了两秒,推测道:“搬运往来需要车辆,可惜管理员进出景区的通道直接进到坝庄辖区,城镇和那些土路小路没有能查阅的监控。我根据目前可确认的几次抛尸时间节点跟进了一下黄熙的活动情况,其中有一次正赶上黄熙的车撞在了她们家小区附近的移动红绿灯上,处理事故的时候有执法记录,黄熙因为轻伤在医院观察了一宿,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当下推测,黄熙跟景区弃婴案应该没有直接关系——嗝……”

    江陌吃得太急,话音刚落就开始打嗝儿。顾形又气又乐,伸手接过江陌意图示好从口袋里翻出来的儿童奶酪棒,“我跟张一白去找老高开会之后,黄熙怎么说?”

    “还是只承认她只是把杨笑笑带到了中心医院呗。嗝——她说杨笑笑本来是想让黄熙拿了药之后送她到废弃诊所那儿简单处置,但把她留在车上之后,拿了药和针剂再回到室外停车场的时候,杨笑笑人已经不见了。黄熙觉得这人是个大麻烦,干脆也没找——嗝……”

    江陌打嗝打出了一股无名火,憋了口气缓了半晌才继续:“我跟医院那边也联系确认了一下,黄熙最近想要脱离齐家村和坝庄那边的控制,但又怕被报复,这段时间基本都待在医院的监控镜头下面。杨笑笑约她见面那天算是她难得准点儿下班交接,凌晨折返回到病区的时候还吓了值班的住院医们一跳,当晚在场的医生护士印象都比较深。而且——嗝——黄熙回到医院之后确实没再离开,医院那边也帮忙确认了一下各个出入口的监控。就是不知道杨笑笑究竟是怎么在医院这么个进出都会留下记录的公共场所凭空消失的……”

    顾形咬了下奶酪棒的塑料棍,隔空投篮失败,塑料棒砸在垃圾桶边缘,轻快地弹落在祝思来的鞋面。顾队长赔笑,捡起垃圾扔好,转身重新落座,清了下嗓子道:“当天在医院见过黄熙的人详细确认了吗?”

    “值班的住院医进手术室了。两个小护士一个轮休一个跟病房,电话联系都忙得很,我得明天早上去堵人——”江陌说话间一顿,忽然反问道:“对了师父,乐天儿这几天跑哪儿去了?明天正式走访取证,我得带个人啊。”

    “给他找了点儿活儿,让他锻炼锻炼。黄熙基本板上钉钉,先不带人,主要确认情况。”顾形搓了搓闷了一整天开始泛青的下颏,忽然话题一转,掀起眼皮对着祝思来厚颜无耻地眨了几下眼睛:“来来啊,你这到点儿不下班,等我呢?”

    “两件事儿。”祝大主任跟顾大队长命里纠葛,现在基本百毒不侵,乜了他一眼,直接无视掉这位刑侦一把手贱嗖嗖的问话,把塞在公文包里的文件抽出来递到顾形手边:“第一个,我们在复验一具焦尸的时候,在她口腔和牙齿缝隙里提取到了死者以外的DNA,很艰难,而且基本都被烧得没办法核验。只能根据死亡时间大致推断痕迹留存是在四个半到五个月前,没有其他的皮肤组织,所以我们在怀疑,是不是死者在确切死亡之前曾经咬到过凶手,留下过皮肉破损的齿痕?不过已经将近半年时间,还能不能有直观的痕迹线索,很难论断。”

    顾形敛了下眉头,“能比对吗?”

    祝思来一耸肩:“目前只能提供一个参考。”

    顾形沉思了片刻,疲倦地抻了个懒腰:“四五个月前正好是天热的时候……只要能留下齿痕或者什么痕迹。还有呢,第二个是什么事儿?”顾形抬眼觑着祝思来穿戴整齐裹着围巾蒸得泛红的脸颊,“不想开车啊?我送你回去也行,叫声师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