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境城长城南下到神都之间,悬岭郡之后,再往南方,其实便没有什么所谓的军事重镇了,神都往北,其实地形本就平坦,虽然没有北方那般寒冷,但地形也是一片平原,很难有什么险峻关隘,所以当年人族在北境建造长城,虽然耗费无数人力,但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若是不做,那北边一片开阔之地,人族的半壁江山,无险可守,只怕形势会更加严峻。
距离神都大概八百里之处,有一座小镇名为黄泥,这座小镇的位置偏僻,在此居住的百姓大概世代从未离开过小镇,镇子上更没有所谓的镇守使镇守,其实若是运气差些,要是有一头妖物路过此处,便能让这座小镇上百余口百姓都尽数死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大梁朝立国已经二百余年,这座小镇却是一次妖患都没有闹过,以至于小镇百姓,对于所谓大梁朝的妖物肆掠这件事,甚至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传言如何,他们不知道,也没见过,倒是对那座距此只有八百里的神都,有些向往。
偶有客商来到小镇,不少人便会围上去,好生听听那些只存在于神都里的故事。
小镇里有且只有一座酒楼,名为春风居,今日大年初一,便已经开张,按着往年的光景,今日注定不会有什么食客,但今日偏偏有个从神都而来的客商来到此处,正好要在这边歇脚,一时间便引来了不少人,从而让这座春风居,看着还有些热闹。
那从神都而来的客商贩卖的是一些神都那边都不甚流行的过时瓷器,但神都卖不动了,运到这等穷乡僻壤还是分外好卖,客商招呼伙计在酒楼门口摆摊,而他则是在酒楼落座,要了一壶不好不坏的酒水。
此刻二楼这边,已经有了十数位小镇百姓,就眼巴巴看着那位中年客商。
客商微微一笑,“想听故事,这个年节神都那边可没什么故事,不过真要说,你们知道悬岭郡吗?”
黄泥小镇的百姓们对于那座军事重镇还是有些耳闻,很快便纷纷点起头来。
中年客商喝了口酒,缓缓道:“整个新柳州,前些日子官员换了一批,那位刺史方大人已经被带到神都去受审了,然后整个悬岭郡,大大小小的衙门,此时此刻全部都是新面孔,一君郡之地,几乎所有官员都已经换了一遍,你们可知道为何?”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了,至少在神都那边,几乎已经是人人知晓,但在这座黄泥小镇,此刻知晓此事的人,只怕还一个都没。
“说说,怎么回事啊?”
有百姓已经按捺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中年客商倒是不急不慢,缓缓说道:“陛下登基那年,也就是十几年前,亲自下旨为北境招兵,圣旨上可说得清清楚楚,若是有人从军,去北境长城上,该有多少钱,死后每个月衙门该抚恤多少钱,每个月是多少,可都有定数,可谁知道,悬岭郡一郡之地,官员贪赃枉法,私吞了不知道多少银两,这是在喝人血啊!”
“这种事情不新鲜吧?这当官的,哪个不贪点钱?”
中年客商笑道:“自然不新鲜,一座大梁朝,谁能数的清楚有多少官员,清官有多少,贪官有多少?”
百姓们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大梁朝立国二百余年,这期间朝廷不知道处理了多少贪官污吏,但是这种事情,即便是来了一百次,也没有可能将一座王朝的全部贪官污吏肃清,灵宗皇帝在位之时,甚至有言,清官和贪官,便如同大梁朝的两条江水,一条湘江一条烟江,两条大江都是贯穿大梁整个南北的大江,但江水却相差甚大,其中一条江水清澈,另外一条则是浑浊不堪,裹挟两岸泥沙,往往在下游便要闹出水患。
灵宗皇帝那句话便是这般说的,“不因水清而偏用,不因水浊而偏废。”
此话一出,当时便闹出轩然大波,引起朝野上下的广泛讨论,虽然没有定论,但这也说明了想要肃清官场的贪官污吏是难上之难。
“不新鲜的事情存在太久,大家都习以为常,甚至大家觉得高坐在神都那张龙椅上的陛下也不知道这民间疾苦了,欺上瞒下,我大梁朝看似强盛,却还能挺几年?”
中年客商不等百姓们回答,便自顾自说道:“但陛下不是一辈子都在神都的,有一天他离开了神都,难道还看不到?”
说到这里,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还当真没有想过那位在神都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有朝一日离开神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