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仁笑道:“鲁湖中倒是看得通透,我想放骆谷先生回去禀告安帅,不过是为了震慑而已,况且他们原来想抓的应该不是我,二是安二公子——原来是安二公子和全行俭相约,只是他的中原闹得太过火,被安帅赶回去了。”

      江朔心道不错,他知道昨日原本应该是安庆绪来的,那日李珠儿在辋川别业传安禄山口信,让安庆绪和高不危回范阳去,这才换成了李归仁。

      南霁云问:“那抓伏帝难都督又是为何?也是要挟安禄山么?”

      卢玉铉道:“现在回头想来,全行俭发难捉拿伏帝难都督之时,正是骨力裴罗现在朔漠崛起之时,便是想要用甘陕之间回纥族人的性命来挟骨力裴罗。”

      谢延昌道:“李林甫虽是文士,但他胸襟狭窄,善妒多忌,杀人可不比寻常武夫少。”

      卢玉铉道:“林相只怕汉人做出功绩直达天听,以至出将入相,对粗鄙的胡人却颇宽容、拉拢。”

      接着又说:“是了,想来李林甫知道安禄山所报军功多系冒功,他故意不点破,坐视安禄山做大,为的就是让胡人将领取代汉人豪族后代为藩镇,这样李林甫的相位不也就坐得更安稳了么?”

      江朔若有所悟,道:“汉人节度使,如王忠嗣、皇甫惟明都是文武全才,在外能戍边,在内能为相,可是安禄山、史思明这样的胡人节度使,可就只懂得打仗,不会入朝为官了。”

      卢玉铉道:“正是这个道理。”

      江朔愤而一掌拍在岩壁上,直激得石屑乱飞,怒道:“李林甫这个奸相,为了一己私利,陷害了多少忠臣义士?”

      李归仁冷笑道:“你道真是李林甫一人这样想吗?”

      伏帝难接口道:“哈哈哈,若无圣人在林相身后支持,可也不能就这样将一镇节度,朝中重臣说下狱就下狱。”

      江朔知道他说的是皇甫惟明和韦坚,又想到罗希奭、王鉷的嘴脸,他又是气愤又是疑惑,道:“李林甫陷害大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相位,圣人却为何一味地任由他将朝廷搞的乌烟瘴气呢?”

      伏帝难大笑道:“小子,你可太糊涂了,李林甫要保他的位子,圣人何尝不要保他自己的位子?”

      卢玉铉解释道:“圣人生于武周朝宫廷斗争最激烈的时候,见多了为了争夺皇位,母子相忌,兄弟相害,夫妻异梦、子女离心的惨剧,他自己也是通过唐隆政变才做的太子,因此对太子与外臣结党最为忌讳。胡人边将不想世家大族出身的汉人节度使,只效忠皇帝可是好控制多了,至于贪财冒功、酷滥不仁这样的‘小毛病’,和皇位稳固相比,可算不得什么了。”

      江朔跌脚道:“然而圣人一手扶植起来的安禄山,却意图谋反,可比子虚乌有的太子谋逆严重得多了!”

      伏帝难道:“人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圣人一味得认为太子蠢蠢欲动,看谁都可疑;他认为胡人可靠,怎么看都是忠臣良将。”

      江朔心知伏帝难说言不错,不禁长叹一声。

      卢玉铉道:“在下好像明白为什么将伏帝难都督也囚在这里的原因了。”

      萧大有奇道:“为了什么?以此要挟他兄弟骨力裴罗吗?这瀚海都督是羁縻州都督,可没啥实权。”

      卢玉铉道:“是为了控制马政,毕竟各地节度使的战力强弱很大程度上仰赖马匹的数量,除了西域不愁马匹,剑南、河东、河北的军马却只有两大来源,一是关陇马场,二是河东楼烦马场,这两大马场么……”

      伏帝难道:“嘿……这两大马场的牧马人多是回纥和铁勒牧人。”

      卢玉铉道:“是了,安禄山极力拉拢骨力裴罗,多半也是为了马,而李林甫如果控制了回纥人,那便控制了马场,而控制马场的目的即是控制了各镇节度使,故而将伏帝难都督偷偷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