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猿居然真的把脑袋往后退了些,这些天光泄入,江朔和白猿隔着窗洞互相都看到了对方,这世上能听懂猴语的猿猴多得很,可是能听懂人言的可就只有江朔在茅山积金洞中结识的白猿“白兄”了。

      一人一猿离别已久,如今再度相见,隔着这一方小小的窗洞,呜呜叽叽欢叫不已。其他石室中被关押的众人听了都觉神异无比,伏帝难道:“哟,江少主,你还真会猴语啊?”

      江朔道:“猴语和人语一样,也有方言,岐山的猿猴所言我也未必能懂,寻常猴语我也只能听懂个一二成,可这位白兄是我的老相识,他的话我可是十之八九都能听懂。”

      萧大有道:“少主,你在岐山居然还有相识的猴儿?”他此刻瞪大了双眼,简直要夺眶而出,可惜他这夸张的表情此刻可是每一个人看得见。

      江朔道:“白兄刚和我说他也是游历至此,我们却是三年前在句容茅山结识的。”

      伏帝难道:“这可太巧了吧,千里遇故人也就算了,千里遇故猴,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不过也没人看得见。

      江朔的江湖弟兄却知道这位少主屡有奇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南霁云问道:“少主,你问问白兄可有法子给我们传出讯息去,找人来救我们出去?”

      江朔问白猿道:“白兄,赵夫子呢?你们一起游历,他可到了左近?”

      东岩子赵蕤是中原三子之一,若得他相助,不愁不能逃出生天,江朔和白猿相处多时,他能听懂白猿的猴语,白猿也能大致理解人言,这世上能听懂人言的猿猴恐怕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不想白猿闻言面露悲戚之色,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江朔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赵蕤和白猿一路游山玩水,从江南到东鲁,又遍历河南邙山、伊阙,河东太行、王屋,直到去岁到了终南山中,赵蕤忽然病倒了。

      白猿和赵蕤一直远离人烟,只在山水间游历,白猿见赵蕤病得沉重,采了山中灵芝、茯苓之类给他食用,亦不见好转,只能去临近村中找郎中来给赵蕤医治。

      然而寻常人怎能听得懂猴语?白猿虽然能听得懂人言,但它是猴非人,终究不能开口做人言。郎中听不懂它的话,只好施展手段强掳了一个郎中回来。

      白猿在茅山积金洞中曾和江朔一起学过金壁上所刻的神枢剑,和赵蕤结伴同游时又学了不少“袖里乾坤”的擒拿手段,以人论也可算个高手了,抓个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也并非难事,只是它捉了郎中来时,赵蕤已然溘然长逝了。

      终南山中百姓见白猿竟然会拉人进山给人看病,皆以白猿为神兽,帮他埋葬了赵蕤,起了坟茔,只是白猿不能人言亦不会写字,赵蕤身上又别无一物,只能给他竖了个木桩,却无文字,此后就算有人见到此墓也不知是赵蕤葬身于此了。

      白猿可不像人,不知结庐守墓之类的劳什子,在墓边又待了数日,便离开了。

      此后白猿一路北上,穿越了窄长的关中平原,进入了北部群山,来到岐山也不过旬日而已。

      江朔又问:“白兄,你怎么来此拣拾石炭却是为什么?”

      白猿听不懂“石炭”,本来如果是面对面交谈,江朔直接捡起一块石炭,便能说清,但此刻二人隔着石壁,无法比画,只能叽叽喳喳说了半天,白猿才知江朔的意思,呕呕啊啊地说起来。

      萧大有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他好奇心大起,不顾自己现在身陷囹圄,问江朔道:“少主,这白猿和你说什么呀?”

      江朔道:“白兄道,它和赵夫子同游河东时,见过石炭,赵夫子教过它烧炭取暖之法,它到了此处又见此物,才捡来晚上燃烧烤野兔吃。”

      白猿与赵蕤生活得久了,早已习惯熟食,这生的哪有熟肉香?赵蕤教它钻木取火之法,但猿猴毕竟没有人手巧,要用木柴生火十分艰难,但有了这石炭生火可就简单得多了。

      这时伏帝难开口了,他问道:“我看到很多金线狨也在拣拾石炭,难道也和白猿是一路的?

      江朔询问了白猿,笑道:“世伯,有所不知,我这位白兄身上颇有些功夫,它现在已经打跑了此间几个山头的猴王,是岐山远近各山的总首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