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趁唐军立足未稳,打开城门,杀出一条血路来,往突厥人的地盘上去,只消一夜的功夫,咱们就到塞外了,我料唐军不敢越境,尾随来追击!”

    “呵,原来廷议时,你主动请缨,打的真是这个主意啊……”

    “我的大将军,形势紧迫啊,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城破人亡,玉石俱焚,对谁有好处呢?”

    “你,就不怕我堂兄?他可是说过了的——敢言撤者,斩!”

    “嘿嘿,大将军,那是在场面上嘛,肯定要这么说了!不过,咱俩儿谁跟谁啊,对不?随您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兄弟们都喜欢给您讲心里话。”

    “心里话?心里话有个屁用!我堂兄决心已下,谁敢去进言?自寻死路啊?”

    “额,大将军,如果横竖都是一个死,您……想怎么个死法呢?”

    “你什么意思?”

    “嘿嘿,是在城里坐以待毙呢,还是想想办法,向死而生?”

    这话蹊跷,梁洛仁转过脸来,打量这位马军总管——黝黑的面庞上,皱纹如刻,眼睛眯成两条缝儿,里面瞳仁闪闪,好似深井一般。

    瞬间,梁洛仁读出了什么,心里直想追问对方,到底有何打算?但又觉给火候不到,过于唐突,于是淡然一笑,故作镇定,答道:“生死有命,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哦!”

    “若论命的话,您在后火城受尽磨难,怕是在劫难逃啊!可如何能够转危为安,返回朔方,今日有幸相谈呢?嘿嘿……”

    辛獠儿的话语戳痛了梁洛仁。

    城陷被俘后,柴绍会见自己的情形立即浮现眼前,对方那平静而又严厉的目光,久久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梁将军,好自为之吧,他日若沙场再遇,断无今日之礼,届时,休怪我言之不预!”柴绍的话如雷贯耳,再次响起时,令人不寒而栗……

    “大将军,大将军——”辛獠儿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梁洛仁这才回过神儿来,咳嗽两声,稍稍平静,然后敷衍道:“你别说了,大敌当前,彼此当精诚一致,合力抗击,若城池陷落,无人能幸免……”说罢,抬腿便走,朝着自己的坐骑快步奔去,不再搭理辛獠儿。

    墙角处,看着对方勿勿离去的背影,辛獠儿毫不在乎,嘴角勾起,透出无声一笑。

    ……

    二更时分,夜阑人静,偶闻犬吠,声声凄零。

    朔方城中央,硕大的马球场早已改成了军营,帐篷成排,井然有序,球场四周都是马厩,不时传出几声长长的嘶鸣。

    军士多已入睡,鼾声此起彼伏,夜风呼呼过耳,把高高挂起的数十只灯笼吹得摇摆不停。

    晃动的光晕下,五六个人影正在缓缓前行,走在最前面的是将校二人,一高一矮,正在低声交谈;跟在后面的个个虎背熊腰,佩刀斜挂,一幅亲兵的模样。

    “叔父,今早您在城头给梁洛仁讲的话,他应该明白其中的深意吧?”高个子问道。

    “呵呵,他这个人呀,行军打仗不行,揣摩人心到不赖,”矮个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