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向善志又倒了一碗,仰头饮尽,然后起箸夹菜,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盯着桌上烛火,眼眸闪动,似在回忆。

    郝齐平捧起土坛子,给向善志盛满,然后说道:“终南山的那些日子,快乐而又艰辛!说起南梦溪,兄弟我不得不佩服你老哥啊!昔日,公主殿下初回山中,晋阳义旗尚未高举,山外州县,鹰犬密布,山中绿林,各自为战,而你老哥是响应倡义,聚首庄园的第一人!”

    郝齐平端起碗来,自饮一口,叹息道:“那时,关中形势晦暗不明,山中营寨各自矗立,大小头领逡巡徘徊,进取者有之,自守者有之,观望者有之,而南梦溪才区区百人,在山寨之中真是微不足道啊!你老兄果敢有识,毅然决然地率队入园,协助公主殿下在红岭沟全歼鄠县府兵,震惊山林,大快人心呐!”

    向善志听闻,脸放红光,连连点头,说道:“是啊,那一仗是李唐义军同陏杨鹰犬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干净利落,酣畅淋漓,如今想来,仍让人激动不已啊!”

    郝齐平站起身来,将两只碗都盛满了,说道:“来,老哥,这碗酒,让咱们敬当年终南山的义军兄弟们!”

    “好,干了它!”

    “咣当”一声,两碗相碰,玉液飞溅,烛火摇动。

    郝齐平入座搁碗,看着向善志,说道:“老哥,从终南山一路走来,咱们历经数十战,当年山中的兄弟们也越走越少了,申宥、周孝谟、高羽成…兄弟们捐躯沙场,马革裹尸,让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无比怀念,怀念那些兄弟的音容笑貌,怀念那些快乐欢畅的日子,怀念那些金戈铁马的搏战…”

    说着,说着,郝齐平眼圈转红,声音哽咽,悄悄地侧过头去。

    向善志摸了摸两肋的豹皮护腰,抬头看着屋顶,长叹一声,说道:“郝兄弟,其实你今晚到这儿来,老哥知道所为何事!终南山的弟兄们真的是越走越少了,前两日,何寨主带着城里的一万人马又去助战秦王,我这心里啊,变得空捞捞的!”

    向善志低下头来,看着面前的郝齐平,一捏拳头,说道:“咱们成天在这延州城里打转转儿,我实在是憋屈啊,恨不得手提陌刀,大步出城,和外面的梁贼拼杀一番,提他十几个首级回来…”

    “老哥,你的心绪,我明白,”郝齐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叹道,“正因为当年的兄弟越走越少了,我才不会让老哥轻易出战,任性而为啊!若有一日,真的需要老哥冲锋陷阵,血染战袍,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兄弟我绝不阻拦,且誓死相随,就算同入地下,与昔日终南山的弟兄们相见于九泉,我也毫不顾惜!”

    “好兄弟,咱们一言为定!”向善志抱起酒坛,“咕嘟咕嘟”痛饮起来,眼角的泪水顺颊而下,和着嘴角溢出的酒水,浸湿了整片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