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二次,沈莺在旅途上感到了强烈的不舍和抽离。人生苦离别,爱恨贪嗔痴,她送走爷爷,体会过一次欲求而不得的苦,她走进了周玉的生活里,他已抽走了她的部分灵魂。

    她在出租车上默默流泪,像个刚刚恋爱的傻子。

    人的情感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情绪上来了,你堵住它是没有用的,自然而然产生的东西,还是得要宣泄出来。司机大哥看她一个小姑娘背着大包,穿得灰不溜秋,一副要远行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安慰:“姑娘,既然上了车,就不要哭了。大不了早点回来再见他嘛!”

    她红红的眼圈还泛着脆弱的泪花,后视镜里看着司机:“我知道呀,我就是忍不住。”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沈莺慢慢从情绪里出来了,司机大哥也专心开起他的车。

    到达杭城的萧山国际机场,她见到了徐东言,对方也是一身灰不溜秋,看样子很上道,他的行李比她还少,面对沈莺疑惑的眼神,他大方笑了:“我是陪你去的,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首要责任,拍摄都是第二位的。”

    她翻个白眼,油嘴滑舌,胡说八道,除了周医生,男人嘴上都没有把门。

    徐东言看到她这不变的小习惯,心里也轻松起来,开始期待他们的旅途,这是和莺莺修复关系的好机会,特别是他没有看到她口中的男朋友来送机。他好奇:“你的男朋友呢?”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周玉,她眼睛就要泛红,瞪着学长:“他是医生!要救死扶伤!哪里像你一样无聊!”

    他看到她明显要哭的神情,心里一怔,试图安慰她:“有我在,保你工作进展神速,我们快快回来你就能见到他啦。”他习惯性地举起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抚慰她,还是放下。

    从杭城到长安,2个小时的旅途,刚下飞机,沈莺就饿了,但是她还记得要给周医生报平安,徐东言凑过去看她的手机屏幕,看到她在给“我的男人”发“想你”的表情包。

    他心里不平衡,问她:“莺莺,你给我的微信备注是什么?”他委屈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以前在大学里那股风流儒雅的劲儿。

    她又要翻白眼:“别叫我莺莺,徐东言!”女人水亮的大眼睛瞪着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张嘴咬过来。把徐东言吓得往后一缩,跳出了她的私密社交距离。看来3年不见,这妮子愈发野性了。他在心里叹口气,以前那套哄小学妹的招数恐怕要不好使咯。

    沈莺在长安的城墙内,碑林区广济街上订了日租的民宿,在一栋大厦里,1厅1厨3室2卫,价格不算便宜,还多了个无谓的房间,但是她想尽量和徐东言避开私下生活的交集,工作伙伴归伙伴,她可不想再让这个多情的家伙误会什么。

    女人要狠起心来,可比男人狠多了。

    的士里,徐东言坐在副驾驶位,他转头告诉看风景的沈莺:“车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同学马维你还记得吗?他是长安人,现在接手了他爸爸的茶馆,答应把车借给咱们用。”

    机场专用高速,司机开得飞快,嘴里哼着抑扬顿挫的地方腔调,她看着转瞬即逝的景物,终于有了不在湖城的真实感觉,长安的郊外,乌云压着正午的阳光,车子跨过浑浊的渭水,沿着环城西路一路开过青灰的明制城墙,绕过安定门,进入西大街,终于到达了她订好的民宿大厦。

    徐东言想给她背包,沈莺挡住了他的手臂:“各人管好各人的行李。”她身材瘦弱小巧,但力气并不小,下车的动作干脆利落,挡得那一下他没有防备,手臂生疼。

    男人微信扫了二维码,赶紧背好包跟上她的步伐。

    在前台,沈莺在办理住客登记,他们两个人都穿着黑灰的户外装,还同样背着大包,气质一致地疏离冷淡,相貌年轻,皮肤白皙,话语不多,惹得在旁边排队等候的旅客们时不时驻眼,这两个人是干嘛的呀,倒是怪唬人,情侣不像情侣,亲戚不像亲戚的。

    进了无人的电梯间,沈莺破冰了:“长安人太多了!怎么不是节假日也这么多游客?”她热得直用手降温,“刚刚差点把我闷坏!”

    徐东言和她一样,下了机场就把外套收起来,阳春三月,长安的正午温度加上密集的人流,也让他感觉窒息:“你嫌人多,我们中午叫餐送到公寓里吧。”

    那怎么行?沈莺不敢苟同他的想法:“你这人怎么对美食一点也不虔诚?送到嘴边的食物,怎么会有自己找到的好吃?”她装模作样地摇头,浑然忘记自己在湖城接受了多少次周医生的“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