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策马奔了一时,前面隐隐出现一个村落,福全勒马停下,回身对月牙和怀袖用马鞭一指那村落说:“你们看,就是那!”

    月牙听见,兴奋地催马道:“太好了,咱们快些赶过去!”说罢,扬手在马儿后臀上一鞭口中喝道:“驾!驾!”

    “哎!公主……”福全正欲说什么,只见月牙的马儿已经窜出老远。回头看向怀袖,眼中不自觉露出担忧之色。

    只见怀袖却始终面含浅笑,低语道:“没事儿,月牙多见识这些对她有好处。”说罢,扬鞭催马去赶月牙。福全紧紧跟在后面。

    月牙公主策马行至近前,却觉着与昨日所见颇有些不同。昨日见那平民房舍,虽然简朴,却错落错落有致,整齐妥当。而眼前这村落,却皆是断壁残垣,残破的土坯墙被雨水刮下深浅不一的痕迹,黄泥被冲刷下来,经年累月,已摇摇欲坠。

    房舍多半没有屋顶,或者只有一半屋顶,而另一半坍塌下来,软趴在横梁上,梁上已长出高高的蒿草,风吹过,蒿草摇摆,梁檐几欲倾斜。

    月牙策马走至近前,惊起几只栖落在枯树枝上的乌鸦,嘈叫着飞向远处。

    此时,怀袖与福全也策马行至近前。

    “福全,你带本公主来的这儿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个人影儿也没有?”月牙高声问福全。

    还不等福全说话,只见几个门缝儿偷偷地张开,里面露出几对眼睛向他三人偷窥。

    月牙丝毫无察觉,挺马进入村落内,这荒郊的破落村落并不大,骑着马转几个圈儿便转完了,月牙不悦地蹙起眉心道:“福全,你带我来的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怎么……”

    月牙话才说了一半,见四下的院落破败的柴门突然一个个敞开,从里面涌出许多骨瘦嶙峋的老妪或幼童,身上衣裳均破烂不堪,这些人或跛足,或盲眼,或四肢残缺,甚至有的全无四肢,仅凭借身体在地上蠕动前行,形如怪兽。

    月牙顿时大骇,正欲策马奔出时,四周早已被这些人拥堵住道路,月牙公主惊吓地大叫道:“你们……你们是人是鬼,离我远点儿,走开,走开……”

    那些人不停地拥向月牙,有的已经走至她近前,伸出干瘦如爪,又黑又脏的手抓住月牙的黑绒靴,张开口,用低沉的声音说:“赏我们些饭吃吧,好心人,赏赐我们一些饭食吧……”

    几乎所有的人,都重复这两句相同的话,伸出一双双枯瘦如柴的肮脏的手臂和浑浊无光的绝望的眼睛,将希望投向月牙一人身上。

    月牙吓坏了,不停地用皮鞭挥去那些抓住她的手,然而挥去一拨,又涌上来一拨,无休无止,那些黑手也同样锲而不舍,不停不休。

    此时,站在村口的怀袖和福全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福全原本想过去为月牙公主解围,却被怀袖拦下,福全知道主子做任何事定是皆有她的道理,也不敢造次,只得眼睁睁看着月牙公主被众多乞丐围困,不停地叫喊。

    怀袖看了一刻,说:“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说罢策马向月牙走去,行至近前,从腰间抽出折扇,附身轻轻在那些乞丐身上,肩膀上一划,那些乞丐便被拨开向两侧。

    不多时,怀袖和福全的马儿便来到了月牙身侧,月牙吓坏了,赶忙策马贴在怀袖身旁,颤声道:“师父,他们,他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怎么这么多……”

    怀袖面对着众多乞丐,语气深沉道:“这些都是连年战争,逃来的难民,他们也同样是咱们大清的子民。”说罢,语音微颤,声色动容。

    那些乞丐也同样或抓怀袖的靴子或揪住她的袍子,怀袖却并不驱赶,任由他们揪扯,目光反而格外的温和慈悲。

    月牙听了怀袖的这番话,怔愣在当下,目光扫过这些饱受疾苦折磨的人群,不禁深沉道:“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

    话音落紧跟着又道:“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