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一整天了,你这手老放在这儿摸,再摸下去,不等九月瓜熟蒂落,我这肚子上可就要起茧子了,您老人家好歹是个皇上,能不能有点出息,丢人不丢人。”

    永宁殿内已然掌灯,摇曳的烛光下魏清莞躺在身后的藤椅上,看着坐在身旁杌子上的东方宸,伸手拍打着一直覆盖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背,故意取笑着犹如毛头小子一样的男人。

    魏清莞如今这嘴上是这般的说,心里却是与他一样的乐不可支,而这其中更夹杂着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就是到了此刻,她都觉得自己似在梦中。

    五年了,她都对生孩子失去了信心,放弃了希望,早就没打算再有孩子,谁能想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能有重新感受生命跳动的那一天。

    五年的时间,东方宸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尤其是后宫绝不纳妃一事,急煞了多少京中的小姑娘,也愁煞了多少朝廷大臣的黑发变成银霜,最开始的那三年,大臣们家中有适龄的姑娘那都不敢往外嫁,一双双眼睛都是直勾勾的盯着后宫,直等到姑娘们自己忍不住了,这才纷纷的挑了人家赶紧的嫁人。

    魏清莞敢说这是五年来东方宸最笑逐颜开的一天,自听着太医的信儿他这一直坐在自己身边,无论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明明肚子都没挺起,平平坦坦什么都还看不见,他这儿却是满脸的兴奋,好像这孩子已经有鼻子有眼,都能与他说话一样,那模样落在魏清莞的眼里,只觉得他活脱脱成了三岁。

    “我辛苦耕耘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果能够享受开花结果的丰收,难道我还不能看看摸摸,你这也忒小气了些。”摸着被打痛的手,东方宸在那儿越发没个正经,活像个泼皮,魏清莞光是听这一声,便直接剜了一眼,看他这幅乐不思蜀的样子,只是无奈且又欢喜的摇了摇头。

    “庄稼人,那我这块地现在能不能动一动,夜深了,你能不能让我去睡会,本来说好了,明儿个与桃夭一块去京郊转转,这下可好了,有了这么一个拖油瓶,怕是转不成了。”就眼前这位爷如今这幅模样,不说是往京郊去,怕马上是连这宫门都不让自己跨出半步。

    “这几天你怕是要好好在这宫里定上一会神,就是想出去也不能。”这不,魏清莞这会的话刚落下,东方宸直接绝了她的念想,见小女人眼下嘴角一撅,东方宸知道她闲不住,只得早早的解释“回纥这两年前后经历了三次大灾,眼下部落里纷争不断,回纥王派了他的大将护送了回纥的小公主前来大周和亲,你是大周国母,和亲一事,自当先过你的眼,所以,你怕是要操劳一些。

    不过,我已经知会了锦陌,在这件事情上,你也可以与锦陌商量商量,毕竟回纥小公主求嫁的是苏濯,苏濯也是老大不小的,就连周瑞都有第四个孩子了,若再不给他找个好的,回头,苏老将军与苏老夫人怕是越发要对朕有怨言了。”

    魏清莞初初听到和亲一事时,心上为之一颤,再听说是求嫁苏濯,当下倒有些回不过神,历来公主和亲一向是与皇帝或皇孙贵胄谈婚论嫁,从没听过一个属国公主要嫁将军。

    原是拢了些困意在身上的魏清莞眼下倒是困意消,一下来了心思,八卦道“那回纥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国,他们的王怎么舍得自己的公主远嫁还嫁给一个将军做人妇,比起招婿,做人媳妇可不像在自己的家里,入乡随俗,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过的惯吗?再者,婚姻大事,总要来个两厢情愿,若是盲婚哑嫁,万一两个人志趣不投,到时候,你这一桩婚,没能结成双喜,倒成了双怨,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濯现下是大周手中握有最重兵权的大将,他对东方宸的衷心自不用说,可这回纥的举动确实有些诡异,就是不求嫁东方宸,那王公子弟也多的是,真要联姻,苏濯那儿并非是个上好的人选,又说是回纥王最小的公主,小公主怕也只有十七八岁,苏濯如今三十有四,两个人年纪相差甚远,比较起来还是要慎重些。

    “这件事情,我与苏濯早就谈过,小公主来京打着和亲的旗号却从没说到底嫁与何人,苏濯若觉得合心意,那便定下成亲,若是不合,这京中适龄的公子多的是,回纥王是嫁女求好,自然是听我大周的安排,回纥王最先说下苏濯,也是因为苏濯带兵有方,又因苏濯从前一直都待在回纥与大周的边境,想着往后若真有事,回纥王有个大周将军的女婿,真要战,为着这一层还有个方便。”

    两国之间的婚姻从来不考量是否真有感情,一向政治因素大于感情,东方宸有些话没有向魏清莞说明,当初回纥王要求和亲最早的是希望把小公主嫁予自己,成为自己的妃嫔,是被他早早回绝了,后宫早已清宫,这些年,他与魏清莞难得过的清清静静,若开了一个先例,哪怕只是养这个公主到终老,后宫里头就会有无数的人用无数的法子塞人进来。

    眼下回纥有求于大周,用和亲之法保回纥平安,退而求其次,这才选了苏濯,可东方宸也与苏濯保证过,若苏濯对这回纥的小公主实在不上心,自然也不勉强。

    听着东方宸的话,魏清莞只为这小公主轻叹了一声,政治婚姻下的牺牲品,其实不用东方宸说破,魏清莞也能想到,这回纥王最先打的主意怕还不是苏濯,可看破不说破,女人还是笨一些的好。

    说了好半响的话,魏清莞真是困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东方宸亲自扶着魏清莞上了床,陪着她一并躺下,相拥而眠,睡梦里,东方宸的手已经紧贴在魏清莞的小腹处,感受着那里的温暖,像是能够抚摸到里头来自于一个生命的跳动,只觉得这梦都是香的。

    一夜醒来,晨光穿透薄雾照进窗内撒在临窗而放的长榻小几上,带着一丝清冷之气的春风拂过枝头,落下几滴寒露,春未暖透,魏清莞坐起时,东方宸已经上朝,听着声响自外头掀起水晶帘走进的苏锦陌,魏清莞脸上带着一丝和煦的笑。

    “你如今双身子倒是越发能睡了,我昨夜里收到的信,今早天没亮就起来了,关于我哥哥的婚事,你可听皇上说起过了?”一身杏色折枝花蝶纹妆花缎的交领夹袄,配以湖蓝色缂丝海棠花纹马面裙的苏锦陌提着裙摆入内接过了滴翠手中为魏清莞准备的衣衫,帮着她穿在了身上,眼里闪现了一丝的焦虑。

    “昨儿个刚听说,想来要是我没有身子,皇上怕还不告诉我,打算瞒着我了,你可曾打听过那公主的模样品性,皇上说了,若是不好,余下的皇家子弟自有她选得,若是蛮横的,一个属国的公主在她的属国自然由得他蛮横,可到了这儿,那是不行的,万事总有我们挡在前头,他们这次来是有求于人才来的,你也别担心,娶个公主回去会在你家里头作威作福。”

    魏清莞一眼看穿了苏锦陌此刻的忧愁,穿好衣衫后,伸手拉过了苏锦陌的手,自说出了一番让她安心的话。

    自她回府重又做回苏家女儿后,她自己的婚事是在没放在心上,这辈子也是没想过再要成婚,只想着好好把采薇带大看着她长大成人成亲生子就好,倒是她哥哥的,她一直放在心上,总想着为苏濯找个可靠又门当户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