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看着少爷唇红齿白一张嘴,说出的话却教人毛骨悚然,他半撑着下巴,支着手臂靠在这张睡了一夜的桌子前,只觉得胳膊发麻,脉搏突突跳着,此时忽然听了这消息,像是被当头泼了盆凉水,寒意直冲到天灵盖上,一时间后背冷飕飕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他彻底清醒过来,脑袋里不再呆木木的。易然活动了两下睡僵的关节,虚虚扶着桌沿站起身来,试着走了两步,可在这小破桌上趴了一晚上,感觉经脉都快凝了,不是随便活动两下就能缓解的,易然眼瞧着自己左脚踩右脚,一个踉跄,险些“投怀送抱”进比他稍纤瘦点的潭少爷怀里。

    好在他及时刹住了自己,没能领教到潭少爷砍人裤子的功夫。易然一边稳稳撑住桌面,一边回想昨夜的情形。

    他昨晚就是坐在这张桌前,好一阵胡思乱想,直到不知不觉睡着,也没人敲门端上来热水。

    易然缓缓皱起眉,稍微有了点头绪,此刻便站在桌前一动不动陷入回忆。昨晚他在尚且清醒时,隐约听见楼下有些不易察觉的响动,现今想起来,就显得尤为可疑,想必有人紧随他们身后,在进屋那一刻就已经盯上了目标,在几人上楼支开伙计的一前一后,就趁机下了杀手。

    他奇怪地抬起眼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潭肆,这少爷自从进屋来传了句话,就没再吭过声。按理说潭肆这张嘴是免不了时时刻刻都能呛人几句闲话的,此刻却一反常态,只是眨着眼站在那儿看着自己,未免太过消停了。

    易然好像不挨顿骂就难受似的,他挑了挑眉毛,顺着潭肆笔挺的腰背一路看下来,慢慢走近了,一言不发伸手去解他腰间挂的那柄剑。

    潭肆也不躲,只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瞧着他动作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易然就这么缓缓挑开他系好的腰带扣,手指灵巧地勾住带子,一手接住坠下来的剑,低下头仔细去看剑鞘上的两枚小字。

    就在此时,邱戎“哗啦”一声推开门,精神澎湃,声音洪亮:“早啊,潭小友!”

    刚解开潭少爷腰带的易然抬头一笑:“早啊。”

    邱戎:“......”

    门口那人又“唰”一声把门扣上了,走廊里传来他窘迫的声音:“哈哈,晚安!”

    潭肆那张薄脸皮上登时染了几分红,就快给气笑了,他狠狠瞪了眼易然,一把抢回自己的腰带,扭头冲门外怒吼道:“滚进来!”

    邱戎又一脸尴尬拉开门,从门口进来那两步路走的好像没长腿,他想装出一副潇洒侠客、优哉游哉的样子,实际上看着却像头不愿意拉磨的懒驴,直看得潭肆也赏他一个白眼。

    他走到二人身边,抱着胳膊咧嘴一笑:“什么时候吃席?”

    易然正拿着剑柄眯起眼瞧得仔细,头也不抬顺口胡诌:“下周。”

    邱戎道:“一言为定,婚帖可以直接发我。”

    易然看清了剑柄上的两个小字,正是“徽光”。他好心情地笑笑,将剑抛还给潭少爷:“你请我请?”

    潭肆阴沉着脸接过他那柄剑,“铮”的一声痛快出鞘:“请你上路!”

    再等二人劝...哄好潭少爷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的时候了。三人你瞪我我看你围坐在一桌,商议的只有一个问题:跑?还是不跑?

    邱戎知道了昨夜的事,他那时也正睡得醉生梦死,估计呼噜声都比那点动静大,他苦笑道:“怎的闯江湖快闯进大牢里,我是过街老鼠吗?还得躲着人人喊打,解释清楚就完了,哪用得着胆战心惊的。”

    易然浅浅一笑,温声对他道:“邱兄有所不知,我们已经在临江镇被通缉了,才逃到隔壁这座城里来。”

    邱戎大惊,蓦地扭头,险些闪了脖子,他看向潭肆的目光好像天塌了;“潭小友怎沦落至此,你我那日说必定同生共死的交情还是不作数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