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刚才也说了,景将军一月前已经挪用出来了六千石粮食,那也就是说,这些流民一月便要消耗这些数额。可我现在就算是把手里的粮食全拿出来,那也就只够他们吃一个月的啊。”

    惜卿其实还是把吕安贤想的太厉害了,因为上辈子的生活经验,她已经把他设想成了富可敌国的大商人,认为他随随便便就能操纵国家的经济发展。

    但是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

    吕安贤虽然是洛阳第一富商,手中有数不尽的财宝,但是像他这种身份的商人,无权无势不说,还要上赶着倒贴那些官员、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才行。

    而且即使是这样,也只能勉强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至于财产安全嘛,还得看他们的心情。

    不过那些官员们手里都不缺田产和粮食,所以他便也不怎么用这些东西来讨好他们,他们要的无非是锦缎珠宝和美酒美婢这类能让他们享乐的东西,于是吕安贤大多数时候的开销,也就花在了这些上面。

    不过他作为商人,自然很清楚这些东西是用粮食和布帛换来的,所以相较于城西大市的那些酒肆乐坊之类的产业,他其实还是更看重粮食和田产。

    所以他刚才也是留了个心眼,虽然他确实在洛阳只有数千亩田地,但是在司州其他郡县,甚至是洛州、荆州两地,他依旧有着不少的田产,即使他不怎么重视那些地方的田产,但是一年能收上来的粮食,可远远不止万石这个数额。

    不过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说的太清楚,因为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是把这些分散在各州的田产当作是自己的后路,如果洛阳的官员真的要置他于死地的话,那么他好歹还有个逃命的地方。

    惜卿听到吕安贤的分析之后,轻吐了一口气。

    他刚才一说出“不过”两个字后,惜卿还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谈条件呢。

    结果人家只是大喘气而已,顺带提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其实景将军已经想好了对策,宫中的程仆射也在派人清查朝中官员与京中士族名下的田产,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把救济粮的问题给处理妥当了。所以之所以会请吕兄您来帮忙,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应急。而且您放心,我们只是向您借粮,等过一段时间,还是会如数奉还的。”

    吕安贤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的惜卿额头上微微冒了几滴汗。

    让她自己来评价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她都觉得十分不靠谱,一万石粮食是什么概念?她前段时间可是亲自查过的,顶破天也就十石,如果种地收粮的农民不吃不喝的话,至少也得有一千亩地才能长出这些粮食。

    所以她倒是没对吕安贤的话产生多少怀疑。

    但是吕安贤越是诚实,她心里就越不好意思。那可是几千亩地啊,光种地的奴仆的数量就快赶上城南的流民了,几句话就让人家拿出这些粮食来,这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惜卿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太适合跟人谈生意,这还没聊几句呢,她就开始替吕安贤考虑了。

    其实吕安贤的心里也在打鼓,这些年来,他在洛阳并没能找到一个有分量的靠山,以至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不同的人来向他索取财物。

    如果这次真的能跟景麟鸣搞好关系了,那么就算是他要得再多,他也有办法再从别的地方再赚回来。

    而且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景麟鸣身上的潜力,不说他身上的官职,单看他在城南练兵那架势,就知道这洛阳城里没一个能斗得过他的。

    所以真要让他出这近万石粮食,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手里的钱粮给别人是给,给景麟鸣也是给。而且景麟鸣回洛阳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见他跟哪派人走的比较近,除了眼前这个年龄尚幼的尚书郎,吕安贤猜他估计也没招揽几个属官。

    那么他要是能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那些官员肯定也不敢再随便敲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