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泰一十四年的大年初一,婉晴那两坛子杏花酒送入了司礼监。

    小汀送完酒归来,一脸失望道:“主子,奴婢没见着霍公公,原先还想着同他道一句这是咱们最后两坛子酒的。”

    婉晴正拿着笤帚扫屋前雪,听到这话,便笑了笑,道:“见不到方才好,小汀,过犹不及。”

    小汀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道:“主子,奴婢听小福子说,司礼监的高公公也很喜欢咱们酿的杏花酒。您怎么不送一坛子给高公公呀?”

    婉晴动作一顿,眼前不知为何,竟浮现起除夕夜立在门外看花的男子。

    在宫里住了五年,见惯人情冷暖后,婉晴对宫里的内侍实则不大喜欢,总觉着那些人就像藏匿在阴暗处的毒蛇,冰冷狠毒,视人命如草芥。

    可那位霍公公……大抵是那夜他望着杏树的眼神过于温柔,又或者他站在满天焰火下的孤独身影让她心有戚戚焉。

    婉晴总觉着,这位炙手可热的霍公公并非旁人嘴中那个阴狠的太监。

    明明这会她已经失了帝宠,还被扔到了北苑自生自灭,便是死了大抵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可他待她,却是尊重的。

    婉晴垂下眼,望着地上被扫至一旁的积雪,笑笑道:“那自然是因为,你家主子觉着这位霍公公前途无量,与他一人交好,反而比三心二意交好于所有人要好。”

    小汀不大能听得懂婉晴话中的深意,直到几日后,那位收下主子的玉镯,在御酒房任职的邓公公悄悄将那玉镯送回之时,小汀才隐隐明白了,婉晴为何要将所有的酒送与霍公公。

    在邓公公恭恭敬敬归还玉镯之后,又有许多宫人将从前昧下的东西送了回来,连婉晴作为选侍的份例都不再有人敢克扣。

    小汀喜出望外,将那些失而复得的珠翠一个个擦拭干净,放回木匣子里。

    “主子,您可真厉害!两坛子酒换回来这些东西,值了值了!”

    相比小汀的雀跃,婉晴却甚是平静。

    她送出去的不过两坛子酒,却换来他一时的看顾,这买卖怎么瞧,都是她占了便宜。

    她自是知晓,对于霍珏来说,给她的这一点子看顾大抵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她终究是占了便宜的那人。

    婉晴后来又酿了在汀州府十分受欢迎的黄酒,让小汀送去了司礼监,只可惜那一坛子酒却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小汀惶惶不安道:“主子,霍公公不接下这酒,是不是他不愿意庇护我们了?”

    婉晴抱回那酒坛子,道:“你想太多了,霍公公大抵是不爱喝这酒。先前以两坛酒换得数月安宁,本就该知足。莫要贪心。”

    小汀失望地垂下眼。

    小汀提心吊胆了数日,连梦里都在害怕会恢复从前不得安宁的日子。可她们在北苑的日子始终安宁,连从前那些慢待她们的宫人对待婉晴也依旧恭敬。

    “主子,看来霍公公真的只是不爱喝黄酒,并不是不想庇佑我们!”小汀天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