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尖啸声骤然变了。

    原本单调的风声,仿佛被拆成了无数个抑扬顿挫的音节。乍听起来,这些音节五花八门,杂乱无章,可渐渐地,它们似乎连成了一句句古怪又神秘的语声,一个劲地往高登、辛巴达的耳朵里钻。

    “黑色的……一天,到处是……绝望行走的尸体,撕碎……肮脏的自己吧,坟墓里……才最纯净。”

    “我和父亲的……婴儿,被妈妈……切碎,埋在家门口的……枯树下面,半夜里……它爬上我的床窃笑。”

    “躺在——冰棺里,我含着血……亲吻妻子,直到她一天天长出……美艳的头颅。”

    高登越往前跑,越能听懂那些风的语声。它们神经质地颤动,像一个幽怨的女人,在深夜竭力压抑自己的哭泣声

    不知何时,高登的嘴唇在蠕动,哭泣声从他喉咙里发出,纤细而凄怨,恍若成为了风声的一部分。“我每晚割开……胸膛,换取一颗新鲜的……心脏……”他娓娓诉说,近乎扭曲的脸孔上满是欢愉。

    獠牙倏然闪过一道霜雪般的寒芒。

    高登心头一震,如梦初醒。这时,他的脖子传来一阵刺痛,正被两只惨白的骨爪紧紧掐住。那是辛巴达他趴在高登背上,神情诡异,似笑非笑,发出瘆人而阴骘的语声。

    “辛巴达”高登大喝道,反手抓住骨爪,将辛巴达从背上甩下来。这一刹那,高登瞥见男孩头颈以下的血肉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啪啪”高登猛抽了辛巴达几个重重的耳光,男孩一阵摇晃,嘴唇闭合,随后迷惑地眨了眨眼。

    高登瞧见他身上的血肉又出现了。

    “食尸鬼先生,我看到你变成了恶魔”辛巴达推开高登,一脸惊恐地瞪着他。

    高登刚要答话,就听到了如泣如诉的水声。幽迷响起,纤细凄怨,从四面八方的沙雾里渗透进来。

    就好像那些哭泣只是流水的声音。

    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和男孩就站在湖畔,翠蓝色的湖像一枚妖艳的冰钻,晶莹剔透,粼粼闪烁着诱惑的光芒。

    不知不觉,高登的靴子已被阴冷的湖水打湿。

    他极目四顾,猛地瞅见在湖的另一边,两个僵直的身影仿佛被迷雾笼罩,若隐若现。他们一前一后,走向湖泊,姿势呆板得如同木偶。

    “翠茜雀斑”高登放声高喊,但他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像是被湖水声吞噬了。

    前面的那个身影无声无息,趟水入湖,湖水逐渐淹没了她的脚踝、小腿、大腿……而她无知无觉,一步步走向湖泊深处。

    “待在这里别动”高登对辛巴达做了个手势,沿着湖畔疾奔,朝另一头绕过去。

    湖泊四周,依然被无边无际的沙漠围绕,荒芜空旷,寸草不生。沙子像是惨白的骨粉,但被狂风吹过时并不扬起,如同一张冰凉的皮,死死黏住地面。

    高登赶到时,前面的身影已经越来越小,湖水没过她的胸口,长发像蒸腾的惨雾一样散开。后面的身影也亦步亦趋,走进湖水,宛如失去生命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