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槐树,而是……“那个高槐”。

    高槐将他托在怀里,轻佻勾了勾下颌,遂被满脸怒容的姬朝安拍开手,只笑道:“当真是我。我有没有……惹你生气?”

    前一个“我”是高槐,后一个“我”却是问的小槐树,姬朝安只觉与他交谈头大无比,板着脸道:“每日气我三次,迟早赶出去。”

    高槐仍是眼含笑意,通身肃杀之气尽被温存替代,如猛虎收起了利爪,凶兽藏起了獠牙,“原来当年你这么小……无妨的,若不听话,只管打骂便是,就是别赶出去。我皮粗肉厚心眼小,你打我骂我都不要紧,你若不要我,如触逆鳞,我年纪小时,更不懂克制,只怕为你惹来大祸。”

    这肆无忌惮的威胁,令姬朝安当即变了脸,一把推在他胸膛上,却推拒不开。

    本就是常年缠绵的伴侣,姬朝安深知他的强硬霸道与不容抗拒,只是如今二人差距愈发如天堑一般深远。

    他只得暂且压抑怒火,磨着牙问道:“少胡说八道,我且问你,为何你会在此地现身?为何你知晓我的身份?既然光阴倒转、那高槐今年实岁十五岁、心智五岁,尚未解开封印,你又从何而来……”

    他越问越发地满头雾水,一团乱麻,高槐却只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光阴之河浩浩荡荡,掌控河流者,自然有大能。朝安,我时日无多,且听我几句。我在久善寺留了东西给你,去寻小沙弥不灭。”

    话说一半时,他便将姬朝安放下,说完整句时,身形只剩一点飘渺虚影。

    姬朝安抬手急匆匆欲抓,却抓了个空,急急问道:“等等!你究竟如何做到的?百年后留的东西、上一世留的东西,如何能交到百年前的我手中?高槐!你竟一直瞒着我?!你说要还我,究竟是要还什么?”

    高槐却轻声笑道:“明日上元节,我带你去关州抚天楼赏灯。”

    话未说完,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就连钉着女妖的那柄长戟也一道消失不见踪影。

    那女妖眼珠子乱转,眼看着威胁不再、而那能淬炼出无数时之果的小童则一副魂飞魄散般的怔愣神色,顿时贪念又生,簌簌地顺着甲板往姬朝安冲去。

    谁知才冲到半途又被斜刺里杀来的阴影给狠狠撞翻,后背伸出的骨手被喀嚓喀嚓尽数折断。

    女妖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手臂乱舞着胡乱打了上去,“混帐东西!你们!!一个个的!全欺负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啊——”

    袭击她的竟是个没穿衣服的少年,一头蓬乱黑发下,是双冷酷漠然的双眼,五官惊人美丽,神态凶悍,却隐隐如未开智的猛兽般,浑然不将嗜血残虐当一回事。

    少年一把抓住那女妖的左手手腕,如同摔打洗衣般扯着一条手臂将她砸来砸去,每一次都将女妖砸得浑身肌肤裂开无数伤口,连甲板都被砸出了裂纹。

    惊天动地的打砸声中,女妖的伤口泛出蓝光,却总在将溢未溢时,猛地收缩回去。

    女妖口齿模糊,满嘴的尖牙都撞没了,却仍是厉声笑道:“休想……休想拿回去!你越伤我,时之果消化便越快,等我死了,你的时之果一个也回不去!”

    少年奇道:“你这东西还真有点骨气,骨头全碎了也不讨饶。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先讨饶,还是先被我摔死。”

    说完换成两只手,愈发加大力气将那女妖往甲板重重砸去。

    这两个东西,一个桀骜冥顽,一个天生残暴,姬朝安被气得牙疼,却一时间没什么好主意,只是眼前场景着实吵闹,只得说了句:“小槐树,先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