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荇之打点好府里的一切,翌日便启程往顾氏宗祠去了。

    顾氏虽然发迹在金陵,但因起源于开封府陈留镇,故便将宗祠修在了陈留镇附近。从金陵过去,不过半日。

    顾荇之提前遣人去过了信。他是顾氏长房嫡脉,按理说在族中地位最高。但因他祖父还有个堂弟,多年前辞官之后归隐故土,因着辈份原因,便在族中做了个族长。

    虽然顾荇之如今官拜三品,但婚丧嫁娶,说到底还是顾氏家事。只要是家事,那身为后生晚辈的他,自然需要征得族中长辈的同意。

    他一路上赶得快,到了之后只稍作歇息,便换上事先备好的玄袍,去了顾氏宗祠。

    按照顾氏的规矩,白袍为丧、红袍作喜,而玄袍,是只有在犯了族规,自请训罚的时候才穿的。

    宗祠里,历代祖先牌位排列齐整,祠堂里供奉香火不断,青烟袅袅,肃穆而庄重。

    牌位之前,已经坐了几位胡须花白的长老。

    正中的位置上,坐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虽然须发皆已银白,但一双JiNg明的眼眸依旧熠熠。他见顾荇之一身玄袍进来,身前那只扶着缠枝纹拐杖的手微微紧了紧,苍老的唇角抿成一条线。

    这么几日的时间,足够将顾荇之的婚讯从金陵传回陈留。

    其实在接到他来信的时候,顾洵德就猜到了顾荇之此番的用意。但如今亲眼得见他一身玄袍的样子,还是有些难以从惊讶的情绪中缓过来。

    待到顾荇之走上堂来,撩袍笔直地一跪,他才杵了杵手里的拐杖,缓缓开口道:“长渊,你是叔公看着长大的孩子,从来都是进退有度、知礼明义,如今这样,到底是为了哪般呐……”

    顾荇之将手叠于额前,深深一拜,“长渊因情难自制而越矩,自知有辱顾氏家门,今自请受罚。”

    “不娶她不行么?”苍老的声音在青烟之中显得云遮雾罩,顾洵德道:“其实你若真的喜欢,收进府里做个通房、做个侍妾,只要不进族谱,这件事我就当一场误会……”

    “不可。”

    简单的两字,如金石掷地。

    顾荇之再次跪直了身T,看着顾洵德恳切道:“此事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顾氏家训君子喻于义,若长渊犯错却推诿于人,此乃不义。已经犯的错,不可再用错误去掩盖。”

    言罢叠手再拜,“请叔公成全。”

    顾洵德沉默,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你就不怕往后世人将会如何议论你……”

    “长渊不惧人言可畏,但求问心无愧。”

    平静淡然的语气,却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同时也明白地告诉了在场所有人,他知道此举会为自己招来流言蜚语。但即便如此,为了娶一个nV人进门,这顾氏家规,他也绝对要忤逆。

    顾荇之解下外衫,叠好放在身侧,在顾氏宗祠陈放的列祖列宗牌位前挺起脊梁,跪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