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生黯然的情绪并没有引起凡笙的注意,她招来方才派出去的侍卫,拿过油纸所包之物塞入墨生掌中。

    “相救之恩无以为报,本小姐尚有要事在身,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吃饱了才能建功立业!”

    彼时侍卫首领欺身上前,小声回禀了几句,少女脸色冷肃下来,下令重新换上侍卫的马匹,翻身上马,学男儿般冲墨生抱拳告辞。

    直到看不见对方飞扬的裙裾,普通的乌篷马车中才有人缓缓探出头来。正是那罪奴营的官漕肖霍肖大人,他带着斗笠,偷偷摸摸的四下张望,确认没人看到才朝墨生走去。

    顺手接过对方怀中温热的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包油叽叽的肉饼,不由张着嘴露出愕然的表情。这西关侯家的贵女果真如同坊市传言,行为举止,颇为怪异……

    这女儿家打赏无外乎金裸子银裸子,就算未曾随身携带,最不济也是朱钗环佩,到时候也能有能给他个登门拜访的理由不是?可她却好,直接赏了一叠肉饼,这玩意是让吃呢?还是让吃呢?

    肖霍挫败的一甩袖子,臭着张脸,恶声恶气的说道:“你究竟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做?你虽然遮着半张脸孔,但整体看上去也不差呀!怎么就是不能让贵人看上呢?”

    “我,为什么要让她看上?”墨生垂着眼,手中肉饼的香气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搅动他的胃,让原本已经麻木的器官纷纷开始叫嚣起来,他使劲咽了咽口水来降低肠胃蠕动的声音,以免惊扰身边的官漕大人。

    “你!你就没有幻想成为那位贵女的奴隶?你傻不傻啊?那可是咱们西城数一数二的贵女,攀上那样的人家,算是便宜你这个……”

    肖霍那张刻薄的嘴不甘心的哔哔了两句,那模样像足了翠红院的老鸨,使劲给手底下姑娘推荐恩客时的表情。下一刻,他猛然想起墨生背后的神秘身份,以及自家主子变幻莫测的态度,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收住嘴,挥了挥衣袖,丧着脸登上马车。

    凡笙风尘仆仆感到军营,校场上寥寥无几的数人正在进行训练。因为战事吃紧,营内外兵甲全都惶惶不安,队列松散,几乎无人巡视。

    此时大营主将华林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因为军营规定,凡笙并没有率众进入,而是站在营外将书房之事告知华老将军。

    “世侄女认为……这可是有家贼为祸!?”听罢前因后果,性子暴躁的华老将军立刻就要暴起,没想到那些天杀的异族人竟然将钉子都埋进了西城?这还怎么了得!若说那西关侯府,可不是一般人家,若是连他们家都入了细作,那恐怕现在整个西城也都快成了筛子吧!?

    西关侯府真正的辉煌时代是在上一代,老西关侯那时候的事情。那时的西关侯府如同铁桶一般,刀扎不进,水泼不进,训练有素的府兵和仆役,比大营的兵甲也是不遑多让啊!

    “华伯伯……”妆容黯淡了一些的少女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噗通一声跪在老将军面前,低声抽泣:“侄女深恐此事不仅是针对我侯府的阴谋诡计,更是这次前方战场失利的重大原因,是有人……有人勾结外族,将我边防布局图给泄露出去……侄女此番前来兵营,乃因事出突然,且自己无法做主才托庇世伯,却不曾想这一路上竟然遭遇惊马险些丢了小命,对方竟连小女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实在叫人细思极恐……”

    “筠儿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我与乃父位数同僚,你更是世伯从小看着长大,你家的事情就是世伯的事情,只是此事牵连甚广,我们需要紧密配合,切不可自乱手脚,打草惊蛇……我们需得这样,再这样,最后……”

    老将华林最擅谋略,几番布置下来,终于让满面愁云的少女露出笑颜,

    为了显示自己对后辈子侄的关心,华林自然不会允她再次打马街头,差人寻来一辆舒适的马车,生怕路途之中再遭逢意外,还特意召集几名兵甲护送少女回府。之前救助有功的墨生赫然在派遣之列。

    一行人默默呈护卫队形站立,凡笙向华林告辞后,便登上马车,回头的瞬间注意到带着半面具的墨生,不由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举起马鞭示意让他上前。

    凡笙摸了摸下巴,既然对方费尽心机也要将这个奴隶送到自己身边来,她不妨还是收了吧?瞧把人家瞎折腾得,看见自己眼珠都不会转了,可不是吓得吗?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侯府。这些奴隶兵甲自然没有资格高头大马,只能靠着双脚跟在大队后面,单单墨生一人被召至马车旁随行。

    显得无聊的凡笙掀开车帘,小声与之攀谈:“那肉饼味道如何?那可是福记饼店刚出锅的,我特意让侍卫买来,是不是很棒?”

    墨生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看向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见她微微挑眉,顿时仓惶的低下头,连同脖颈处都开始潮红起来,见对方没有发怒,心中才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他这是怎么了?一直以来那些引以为戒的事情,难道就因为这位贵女态度温和一些,就都忘了吗?上一次,忘了谨守本心,之后怎么样了?他被打得犹如死狗般拖出官署,甚至差点被卖入秦楼楚馆,若不是见了他不堪的另外半张脸,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