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素站在三身台上,手执一段桃花对着严祁真微笑,他指天说:「一口宝剑化作人也没那麽不可思议,这世间许多事都会变的。可也有些东西注定不变。天就天,地就是地,混沌一旦分明,乾坤是不会颠倒的。我,注定要成为魔,你,终究是会飞升成仙。所谓的命运是无法选择的一条道,严祁真,你让我没得选,你说我不该恨你麽?」

    他又道:「诸行无常,总有东西变不得,变不了。你能麽?」

    面对吕素的近似自言自语的诘问,严祁真总是沉默凝望。

    而对着这样的严祁真,吕素亦仅仅是轻蔑浅笑,语调戏谑的说话。他说:「我们曾经心意相通,不对,只有我懂你,但你其实不那麽了解我。如今我不是戮业,你就更不懂了吧。说来你b我还更像是金石之物转世的家伙,一点都不风流识趣啊。」

    严祁真只问:「你不希望我铸成戮业,不屑成为吕素,不愿经历这些?」

    「我说了,你让我没得选。你又是怀抱怎样的志向和执念铸成那把剑的,不惜将命都灌注其中。呵,自然不是为了我,刀剑无情,仅是工具罢了。我是因你而生,但你不是为了我才铸剑,这本无对错,但我就是想到这个,很不爽快。」

    後来吕素入魔道,再之後他自灭,且诅咒自己再无来生。

    ***

    村长宅邸,严祁真在借宿的小院里打坐,半个时辰後睁开眼想去果园查看路晏的情形,但他还在犹豫不定,过去他从不会这样心绪难宁,自下山之後好像整颗心都只能惦记着道侣的事了。这也是多一个伴之後必然的变化?不,他认为不尽然是这样。

    不是下山才开始的,只是在凰山那时还不明显,他让路晏带沈陵吾、谭胜钰他们去人间玩的时候,也曾向沈陵吾借了只眼睛,说是想监护他们几个,实际上是为了掌握路晏的行踪。

    自他和路晏邂逅以後,许多原本清晰鲜明的东西都在心里模糊,他过往求仙问道的志向,立於天地间的JiNg神,乃至於他跟路晏相处时对一些细琐片段的感触,忽明忽灭,难以捕捉灵感。

    去找路晏吧,得看着他才行,不然不知会出什麽事。严祁真这样想,下床穿好鞋履要往外,忽地止步,有人来访。不是村长他们,而是宋瀞儿。她就站在门外,发出恰能传入房内的声量唤:「严哥哥,你还没睡?我担心路晏,我们要不要一块儿去看看他,他在人间虽也算得上高手,但他前生的仇家多半不是人,而且这山里实在有些古怪,我不放心。」

    严祁真开门,宋瀞儿腼腆微笑跟他说:「路晏不知会不会怪我多事,看轻他呢。」

    「他不会和你计较。他只是不习惯有人关心自己。姜嬛他们俩?」

    「去村子周边勘查了,想尽量找些可疑之处,多一点头绪。我们分头行事。」

    「那走吧。」

    宋瀞儿看他没有要用法术移动,也乖乖徒步跟上,乍看只是走路,速度却b普通人都还快,不快不慢维持一定平稳的步调。宋瀞儿跟了一会儿,不时瞅着严祁真的侧颜,她觉得他有心事,她是见惯了他常年淡然无波的模样,尽管此刻他脸上看不出什麽情绪,但她依然感觉他变了不少。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两人走在深暗无光的山林小径里,宋瀞儿没头没尾问了句:「要是我那一世没融了那把剑,可能也不会害严哥哥你如此为一个人奔波了吧。」

    严祁真立刻缓下步伐,停下来静默了会儿,宋瀞儿也急忙停下,紧张瞅着他。前者慎重说:「你,不能对他说起此事。」

    宋瀞儿讶道:「路晏他不知道麽?那他以为……」

    「我说,剑是我融的。」严祁真神sE冷肃,看得宋瀞儿感到陌生而觉悚然,他又平稳沉定的对她讲了一遍:「事实亦是如此。剑是我融的,只因我而生,亦只因我而毁,与你无关。与任何人皆无关系。你别再涉入。」

    宋瀞儿被严祁真霜冷锐利的气势所慑,愣了片刻点头应诺:「我明白了。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有点担心你们。唉。」

    严祁真表情缓和了些,安慰她说:「不管前路如何,都得走,你也有你的道途,无暇忧心旁人。我心里明白,也是感谢你的。这事莫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