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直在他们马车顶上盘旋的七七和灰灰“嘎嘎”叫着往前俯冲过去,又隐约能听到追风的嚎叫声。

    睡在陈阿福怀里的大宝一下子睁开眼睛,喊道,“追风,我听到追风的声音了。”然后坐起来,脑袋伸出车窗,大叫着,“追风,我们回来了。”

    追风一溜烟地跑过来,来到马车旁就要往马车上跳,马夫赶紧拉着马僵停了车。追风跳上马车,钻进车厢,伸出舌头舔着大宝、陈阿福、阿禄。它眼里似有泪光,嘴里也呜咽着,似在诉说离别之情。它跟王氏没那么亲热,舔那几人的同时,还是用身子蹭了蹭她的腿。

    七七和灰灰跟着追风也钻进了车厢,见他(它)们亲热够了,才伸长脖子学起了狗嚎,表达着它们的欢喜。看到追风又望着它们一脸懵懂的样子,几人都笑起来。傻狗子,这么多次了,还没搞懂那声音是怎么出来的。

    马车到了篱笆墙外,陈名已经站在那里等了。这天,他从晌午时就开始站在院子里向东边眺望。当他看见追风突然挣命地冲出院子,往东边跑去,隐约又看见一辆马车往村里驶来,便知道是妻子儿女回来了。

    马车停下,几人下车,大宝跑过去把陈名抱住,阿禄笑着叫了“爹”。王氏和陈阿福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又送了车夫一包点心,把他送走。

    几人把东西拿进屋收拾好,叙了一阵话,陈名就让大宝拿了几包糖果点心送去三爷爷等几家族亲及小石头家。再去大房请陈老太和陈业、陈阿贵晚上来吃饭,兼拿东西。

    追风屁颠屁颠地跟着大宝跑出去,而七七和灰灰则冲向空中,往西飞去。

    之后,王氏就把那一张一百亩水田的契书交给陈名,又说了陈阿福如何挣的钱。

    陈阿福道,“那些银子是在府城挣下的,这些田地是女儿孝敬爹娘的,爹放心收下就是。若爹想跟大伯和奶说,就说吧,反正三叔一家也都知道。如今,咱们家也不怕别人惦记了。”

    陈名拿着那张写了自己名字的契书感慨道,“谢谢阿福了,自从你病好以后,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好,现在爹连地主都当上了。”又沮丧地说道,“哎,百无一用是书生。爹除了读书,竟然什么也不会。既不善农事,又不懂生意。身体不好的时候,是你娘供着我。身体好了,也没本事挣钱,又让闺女供着我。爹汗颜哪。”

    王氏嗔道,“看当家的说些什么呀。不管你身子骨好不好,因为有你在,这个家才像个家。”

    陈阿福笑道,“爹不是不会做。只不过身体好的时候年岁还小,只顾读书了。而后来因为身子不好,就没有精力再学一计之长。现在家里买了这么多田,以后还会买更多的田和地,我和娘是女人,弟弟和大宝又小,以后还得靠爹看顾这些家当。爹连童生都考上了,这些东西只要爹肯放下身段学,肯定学得会。”

    陈名的身体慢慢好了,现在除了不能干体力活,不能走远路,其他的基本跟常人无异。必须要给他树立信心,让他学会生存之道,扛起一个成年男人该扛的责任。

    陈名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陈阿福想了很久。他十四岁之前一直在读书,十四岁得了肺病就开始卧床休息,直到现在。可以这么说,十八岁之前是陈业养着他,十八岁以后是王氏养着他。

    虽然他心地良善心胸宽阔,但于生存上来说,的确是“百无一用”。除了会念“之乎者也”的酸文,只会编草篮子和草鞋。

    看陈名沉思着,陈阿福又故意试探道,“要不,爹爹再继续读书?”

    陈阿福从心底不希望陈名继续学习,去考什么举人进士。

    曾经他只是个童生,丢掉书本这么多年,现在也已经三十几岁,还不是陈举人那样的学霸。他再继续读书,也不可能中举人。就是退一万步说,像范进一样五十几岁中个举人,根本不值得。

    陈阿福觉得古代最奇葩之一的就是“白考生”,他们“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那是用几代人的艰辛去成全他们虚无飘渺的“状元梦”,是最最自私的寄生虫。

    毕竟陈名已经三十多岁,他不应该为了自己未知的前程而把生计推给妻子儿女。何况妻子为了给他治病、为了担负起这个家已经快把眼睛绣瞎了,他也心知肚名陈阿福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若他真的选择了这条路,那么自己孝敬他一百亩,再孝敬他一个大房子也就够了,最多每个月给些生活费。这样既报答了他庇护小阿福的恩情,也能让他们一家人衣食无忧地生活,让小阿禄好好求学。

    若是陈名能够正视家里的现状,愿意自立,愿意为妻子儿女扛起生活的重担,那陈阿福极其愿意带着他一起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