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子多半如此,出嫁之后想要在夫家站稳脚跟,除了娘家给的底气,自身没有一点手腕也是不行,而且莫要小瞧了持家之道,都说男主外女主内,“主内”二字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偌大一个府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迎送往来,开支进项,田庄地产,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是一大堆的事务,不比衙门轻省几分,所以世家女子多半要从小学习如何管家持家,徐北游之所以要让吴虞来暂时做他的大管家,就是看中了她出身官宦世家,在这方面并不陌生。

    这些家世并不逊色吴虞的女子之所以要来见徐北游一面,可不是犯什么花痴,而是有所谋求思量。

    虽然外头有传言说徐北游与那位齐阳公主殿下牵连颇深,但终究没有摆到明面上,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谁也不敢下定论,所以不少人觉得可以在这位炙手可热的江都新贵身上下些功夫,就算不成,也能结个善缘,可万一成了,无论是对她们本人而言,还是她们身后的家族,都是场不小的造化。

    只要能嫁给那徐公子,先不说韩阁老的身份地位,就说那份在江都数一数二的家产,便是几辈子都享用不尽的天大福气。

    关键这位徐公子还名列四俊之一,修为高绝,才情不菲,绝非依仗家族余荫的纨绔子弟,这等良配,试问哪个女子不会动心?

    既然动心,又岂有不付诸于行的道理。

    有些东西,不出手去争,就永远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你的。

    在场女子中,以坐在最中间位置的女子姿容最盛,家世最好,也以她的思虑最深。

    低门娶妇,高门嫁女。

    女子嫁人,夫家的家世最好稍稍比娘家高出半筹,这样才算是门当户对,以徐北游目前的身家而言,几乎不下于江南八大世家,甚至犹有过之,毕竟他在朝中有一位正如日中天的养父,同时还继承了大半个公孙家,公孙家乃是天下公认传承最久的五大世家之一,谁又能说他不是世家?

    这样的家世,配江州谢家的女儿,那便差不太多,可如果换成她们这些家世稍逊一筹的女子,就难免有些门不当户不对,所以她并不看好同伴们口中说的所谓“好机会”。

    在她看来,与其抱着“成为徐夫人”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倒不如着眼实处,趁此时机交好这位徐公子,若能积攒下一分香火情分,便是天大的幸运。

    而且自己的香火情分和家族的香火情分可大不一样,在当今这个世道,世家女子不能说贱如草,却做不得家主,嫁人后便如泼出去的水,不能再算是自家之人,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哪天成了家族的弃子,有这份香火情在,总不至于真的走到绝路上。

    所以她提前知晓了一桩同伴们都不得而知的秘辛后,仍是来到这艘战舰上,希翼着能为自己赚取几分以后在这个世道上安身立命的本钱。

    两艘战舰是借着水上演练的名义航行到此处,所以禹匡才会身披甲胄,不过船上又载了这么多与军伍没有半分干系的妙龄女子,显然是公器私用无疑。

    徐北游对此没什么感觉,以前没这个本事,每每听到官员贪墨枉法,便恨得咬牙切齿,等到自己走到足够高度之后,却从未想过要做一个正气凛然之人,于是徐北游想明白一个道理,世人恨贪墨枉法,非是恨贪墨枉法四字,而是恨别人能贪墨枉法而自己却不能贪墨枉法,也就是圣人所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

    两人进了船舱,禹匡前去更衣,而徐北游则是随意打量四周,当他看到船舷上那些佩刀披甲的甲士之后,不由心生感慨,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在权势之下,就是堂堂禁军将士也如看家护院的奴仆一般,若没有权势,纵使是地仙修为,也万没有这份待遇,天底下的修士,说白了就是用自己的一身修为来换取一份滔天权势。

    也难怪世间无数人对这二字痴迷不已,前赴后继。

    不多时后,禹匡更衣完毕,换上一身从一品的武官麒麟服,华美不凡。

    文禽武兽,文臣一品是仙鹤补子,武将一品是麒麟补子,放眼整个大齐朝廷,能穿这身一品麒麟服的,不会超过两手之数。

    在内阁统摄六部九卿的当下,大都督府能够独善其身,一直游离于内阁和司礼监之外作壁上观,除了徐林和魏禁先后两任大都督的超然地位之外,与分守四方的诸位左都督也有着莫大干系。

    禹匡作为五位左都督之一,位高权重,若是遭逢战事,便能手掌数州之地的军政大权,几乎与一地藩王无异,大郑末年时的天下大乱,无论萧煜、秦政、牧人起,还是萧烈、陆谦,说到底都是手掌兵权之人,也只有他们才有资格逐鹿天下,翻遍史书,几时见过纯粹文人夺天下的?

    禹匡掸掸袖子,笑问道“南归,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也换上这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