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玉问游莲几岁了,家里是做什么的,有没有读过书。游莲回答她说自己十八岁,父亲是贩马的,念书不多,只念过女诫。

    这些说辞都是宗懿教给游莲的,宗懿很“体贴”,他知道他的十二姨娘需要一份全新的属籍黄册,便临时给她准备了一套周全的。

    “贩马?”纳兰玉惊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直起身来问海岭王妃身边那名最先开笑的妇人:“蒲察,你儿子去年才收进门的小妾,可不就是那什么太仆寺出来的?”

    蒲察夫人躬了躬身,回应纳兰玉道:“是的,大妃,听我家大人说小妾前头那个死了的丈夫就是汉人的太仆寺少卿,就是管马的,哪怕是个管马的,官也不小呢,得有四品呢!”

    纳兰玉点点头,转过来再问游莲:“十二家贩马,想必与太仆寺交往甚笃,给你引见一个人,看看你认得也不认得。”

    说完,纳兰玉朝那蒲察夫人招招手,问她那小妾今天来了没有,若是来了海岭府,唤她出来相见。

    蒲察夫人点头,不多时便叫下人带了一个女子上来。游莲定睛一看,这女子她还真认识,可不就是太仆寺少卿杨昌浩的夫人!

    从前游莲在游府,因为父亲游继峰一直担心游莲羊刃未破,不大让游莲出门与人交际。可自打女真人南侵,游莲便开始频繁出入赵氏皇庭,也参加过几次高官夫人们的聚会和清谈会。

    而这杨夫人,游莲就曾多次见过。杨夫人与她夫君太仆寺少卿杨昌浩的感情颇深,好多次游莲都亲眼看见杨大人亲自驱车来接杨夫人回家。

    可今日再见这杨夫人,游莲竟差点没有认出来。杨夫人瘦了不少,原本光彩照人的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变得暗沉。

    只见杨夫人木瞪瞪的走上来就朝那蒲察夫人磕头,蒲察夫人大怒,抬起脚就朝杨夫人脸上踢了一脚,口里骂道:

    “母猪都知道对主人哼两声,你拜错了,来这儿大半天了还没搞清楚是谁把你叫上来的?”

    众人皆笑,大家都被蒲察夫人的幽默打动,纳兰玉拿手捂着嘴,笑着对蒲察夫人说:“蒲察此言差矣,母猪可是能下崽的,滴溜溜一下就下一串,你若把这小妾比作母猪,到时候她给你蒲察家下一串崽,看看不气死你自个。”

    蒲察夫人无所谓地一挥手:“大妃多虑了,旁人纳妾是为了绵延子嗣,臣妇那个儿啊天生缺脑筋,可就不一定了。这小妾从前就坏了身子,生产不得,这才被她那个死鬼丈夫给卖了出来的,可巧了,转头就被臣妇家那个猪脑子给收进了房中。为了个下不出崽的母猪,还浪费了家里的一吊钱……”

    话音未落,蒲察夫人幽默的语言再度引起众人心照不宣的大笑,游莲笑不出来,她定定地看着脸上还挂着脚底板印的杨夫人,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游莲知道杨大人不可能卖了杨夫人,赵焱出逃那日,游莲就听说杨大人的府邸被女真人烧了,杨大人不知所踪。

    真没想到事过两年,游莲还能在海岭王府再见到依然活着的杨夫人。

    杨夫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朝游莲看过一眼,她就这样一直沉默地承受着在场所有人对她的辱骂和嘲笑,不流一滴泪,也不说一句话。

    不等游莲回过神来,耳边再度响起一声咒骂:“瘟猪啊!给大妃和九王姨娘磕头啊!”

    只见那蒲察夫人再度飞起一脚,一直神情恍惚趴在地上不动的杨夫人,便生生被蒲察给踢得调了一个头——

    终于正对纳兰玉和游莲趴着了。

    “没用的东西,以前还能叫叫人,现在越来越笨,连话都听不懂了……”

    杨夫人依然不抬头,只迟钝的朝着上首的纳兰玉和游莲磕头。周遭再度响起一阵愉悦的笑声,人们都在随意地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