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兄?”庄梦蝶握着庄非鱼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声呼唤道。

    庄非鱼的目光空洞,无神,他一直注视在眼前虚无的某一处上,对庄梦蝶的呼唤毫无反应,仿佛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许久许久之后,庄非鱼才微微眨了一下眼睛,但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焦点。即便庄梦蝶这么唤他,甚至是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他,用手在他的双眼前来回晃动,都无济于事,都一样不能激起庄非鱼的半点反应。

    庄梦蝶想到昔日那个温润如玉,清雅温和的二皇兄,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故意设宴下毒逼他离开,他却还是不远万里找到玉峰山来,将她从齐向晨的手中救下,为她被萧远清话语重伤而不顾自己的安危,一心只为她鸣不平……

    庄梦蝶不由哽咽,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担心,害怕,伤心,焦虑全都一齐涌上心头,眼泪簌簌落下。

    慢慢地靠近,将庄非鱼扶着坐了起来,然后庄梦蝶用双手轻轻捧起了庄非鱼的脸颊,将自己的脸凑近,让自己的身影映入了庄非鱼的瞳孔中,颤声问道:“二皇兄,你能看到我了吗?我是梦蝶啊。”

    那双无神,呆滞的双眸虽然映入了庄梦蝶的身影,细长的双眉间一点朱砂红如血泪,清如水晶的双眸里写满了忧虑。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庄梦蝶,但庄非鱼的目光依旧空洞虚无,全然不知道眼前人就是他日夜牵挂的庄梦蝶。

    被庄梦蝶的双手捧着脸,庄非鱼只能呆滞木讷地注视着眼前的庄梦蝶,他的眼眸里没有半丝情绪,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活死人。

    看到昔日风姿绰硕,高贵俊朗的二皇兄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庄梦蝶难以抑制心中的苦楚,簌簌落下的泪珠也承受不住她的悲伤,她终于紧紧搂住庄非鱼,埋头在他的肩膀上痛苦了起来。

    这些日子,庄梦蝶是如何熬过来的,没有人知道,从在悬崖底下找到庄非鱼和余舟晚尸首的那一刻起,庄梦蝶从未掉过一滴眼泪,但她却从那一刻开始,就再没有合过眼,实在困得不行,她就坐在椅子上打个盹。

    她不敢睡,不止是因为担忧昏迷不醒的庄非鱼,还因为她怕她一旦睡了,就会又在梦中见到悬崖底下那可怕的一切。

    在悬崖底下见到那可怖的场景时,为余舟晚收敛尸骨时,看到一个个医师摇头而去时,庄梦蝶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然而,不掉眼泪并不等于她不会悲伤,不会痛心,只不过是她把这些都硬生生地压到了心底。

    而此时此刻,好不容易盼到了庄非鱼醒来,醒来的却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风姿绰然,风度翩翩的庄非鱼,而是一个活死人,庄梦蝶所有压抑的悲伤都在这一刻爆发,就像被拦截依旧的滚滚江水一旦突破了缺口,就再也无所顾忌地倾泻而出。奇幻

    “二皇兄,二皇兄……是梦蝶对不起你,你不该来的,都是梦蝶不好……都是梦蝶不好……”

    庄梦蝶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嚎啕大哭着,从小到大,即便有再不顺心的事,即便受了再大的委屈,即便曾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都不曾这样痛哭失态过,如今的她埋首在庄非鱼的肩膀,眼泪很快就把庄非鱼的衣裳打湿。

    庄梦蝶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里竟然有如此之多,平日的她也经常在庄非鱼的面前哭,但那不过是默默垂泪,有时候甚至不过是故作姿态罢了。然而此时的她,仿佛就要流尽一生的泪水,流尽她最庄非鱼的内疚和亏欠。

    庄梦蝶不知道哭了有多久,从嚎啕大哭到不断地抽泣和哽咽,忽然,有一只手慢慢地,极为轻柔地抚摸上了她的发顶,庄梦蝶心中一怔,倏然止住了哭泣,她惊喜地抬起头,看到是庄非鱼的手抚在他的发间,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拭去了眼泪,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道:“二皇兄,二皇兄你醒了是不是?”

    “二皇兄?”

    庄梦蝶又唤了一遍,然而庄非鱼却除了机械地慢慢收回手外,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目光依旧木讷呆滞,庄梦蝶盯着庄非鱼的眼睛,在他的眼眸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丝茫然和几缕困惑。

    即便是这样,庄梦蝶还是如获至宝般抓过庄非鱼刚才轻抚她发丝的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继续问道:“二皇兄,你认出梦蝶了是不是?我是梦蝶,你知道的是不是?”

    看着眼前这又哭又笑的庄梦蝶,庄非鱼除了流露出些许困惑和些许茫然,没有任何的表示,他没开口回答庄梦蝶的问题,甚至就连点头和摇头都没有。他只是就这么怔怔地,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庄梦蝶,庄梦蝶知道,她的二皇兄没有认出她。

    甚至,庄非鱼方才眼中刚才的那一丝茫然,那一缕困惑也渐渐消逝无影,他的眼眸中再次没有半点波澜起伏,就好像一潭死水,刚才不过是恰好有一片木叶掉落,激起了一点点涟漪,如今又恢复了死寂一般。

    “二皇兄,二皇兄……”看着庄非鱼的眼眸再次陷入一片空无和死寂,庄梦蝶再一次陷入了万念俱灰的悲痛之中,“二皇兄,你是当真认不得梦蝶了吗?二皇兄……”